刘洋的小说不单单以构思新颖见长,他的作品还特别关注科学作为一个整体在社会中的影响。《重力虫》中讨论的唯象科学,《神迹》中关涉的宗教问题,还有《井中之宙》,我觉得在差不多每一部作品中,作者都在讨论科学跟社会的复杂作用和表现形态。但是,他的观点是明确的,立足基础绝不会远离科学,但对这个宇宙中所有的神秘,他的双眼永远保持圆睁!
这其实是一种纠结。
这也是一种境界!
以往,以科学性见长的科幻作家,往往会忽视对社会生活本身的认知。特别是如果这个作者年龄尚轻,更会显得不谙世故。刘洋克服这个缺陷的方法是,照准身边的人去描写:大学同学、硕士博士、普通教师、还有就是从事各类理论研究或应用开发的科学工作者。恰恰是因为他选择了自己熟悉的人和事去创作,使他可以直接临摹生活,不必故作深沉,也不会无病呻吟。在《单孔衍射》中,主人公青年学生遇到的是社会公平的障碍。《神迹》中讲的也是博士生的故事。还有提到“自然科学基金委”的《重力虫》,提到“俄罗斯方块”的《十五岁的装卸工》。一旦故事直通自己的生活,写起来就活灵活现。刘洋对小说人物塑造的另一条路径,是返回遥远的历史。他的《时振》中出现的是波尔和爱因斯坦,《昆仑》中出现的是墨家的经典人物。在这些小说中,与其说古人正在说话,不如说今人在和对方对话。时代的准确性是当代所映衬,事在过去,意在今夕。
从刘洋科幻小说中的语言,也能看出他吸收过往和敢于创造的双重性格。“眼前的一切都那么明亮,像镀上了一层钻石薄膜”、“这个世界从来就没有绝对的公平,就像没有绝对纯净的单晶硅一样”、“有一道看不见的壁垒把这两个世界如此分明的间隔开来,通过壁垒的界面,似乎连阳光也发生了折射,变得灰暗起来”,这些话语既能让人想到威廉·吉布森,也能想到新生代的星河和杨平。恰恰是这种特有的语言,让他的小说在不经意中便营造出了疏离感和未来感。在另一些作品中,他又试图在语言中去添加一点幽默感。《神迹》是这方面的典型代表。
有一次在咖啡馆里,我问刘洋对未来有什么打算,他回答说还是要抓紧时间多写点东西。对风格创造者刘洋的未来,我其实也是有担忧的。我怕对他的作品读多了,会产生审美疲劳。毕竟,物理学创意给人的感觉,多了也还是会逐渐显得千篇一律。大学生、研究生也终将离开院校开始新的生活。刘洋是否要追逐这一代人的感觉继续改变?还是仍旧保留着当前这个名片似的强烈个人化特征?我拿不准。毕竟,象克拉克或德涅伯罗夫这样的作者,一生的风格都很类似,但他们的部部新作都引人注目。也许,创作只是在描绘自我的梦境。我梦故我在。
对刘洋,梦才刚刚开始!
吴岩
2015年5月1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