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零三个月前,被一群熟人坑进拘留所时,她有一个愿望,要找人打一架;
三年零两个月前,服刑判决下来时,她有一个愿望,去找人打一架;
两年零十一个月前,一头长发被剪掉时,她有一个愿望,能找人打一架;
两年零八个月前,没日没夜打了三个月毛衣以后,她有一个愿望,一定要找人打一架;
那之后的近三年,她在每一个疲惫的夜晚,躺在一动就会撞到上层床板的铁床上,都希望能找人打一架;
出狱前三天,她想到出去以后的世界,迫不及待地希望能找人打一架;
就在几个小时前,面对那个叫孙茜的女人,她在心中模拟了无数次,怎么一拳从对方的左太阳穴打到鼻骨。
那么多次,那么多次她都忍下来了:她没有在狱中动手,甚至还因为表现好有组织能力被小队长选中,成为“四犯”之一,这种职位一般是留给经济犯的,可是她拿到了,她好好改造了,她提前八个月出来了;她没有在拉面摊前动手,她知道李洛基在,她认得那些车子,里面的都是她的老熟人,她不想让自己像猴子一样给他们看笑话;她刚刚也没有在东城动手,她知道自己好不容易出来了,要做的事还没做完,她不能再进去。
这些年来唯一一次动手,就是在从第七监狱进城的路上,结果……
她被人卸了两只胳膊。
林轻的脸被按在棋盘上,双色的跳棋噼里啪啦撒了一地。马甲男和吃了菠菜的大力水手似的,把她的胳膊弯了个弯儿拧在背后。
林轻转过脸,看向仍旧没有反应的泪痣男:“你不是很着紧那些钱吗?你不是身手很好吗?钱我没带在身上,你搜身也没用。我今天心情不好,需要找人发泄发泄。你要是不帮我发泄,我只有回去烧钱发泄。”
马甲男“嘁”了一声:“小姑娘家家的,电影看多了吧?不要学那些没文化的小流氓放狠话嘛,让我们少爷和你打架……哎呀呀你可还不够格呀……”
林轻也学着他“嘁”了一声:“大叔,我看您才是电影看多了。这都什么年代了,还一口一个少爷的,敢问你们还有老爷吗?有夫人吗?有老夫人吗?有私生子吗?有年度豪门伦理大戏吗?”
马甲男腾出一只手来一下下戳她脊背:“小姑娘,注意说话哦!到时候因为哪句话惹了祸,可别说哥哥没提醒过你!”
“我说这位大叔,您看着有四十了吧?比我爸也小不了几岁,还让我叫哥哥不好吧?”
马甲男愣了半晌,忽然脸色大变,刚才的一脸娇羞荡然无存,飙了一串脏话:“我撕烂你的嘴!你哪只眼睛看到老子四十了!老子今年才三十三——”
后面的话戛然而止,是泪痣男抬了抬手。他又看了眼林轻,手掌在面前挥了挥。马甲男立刻松开林轻,退了一步。
林轻拽了拽袖子,却看见男人从挂在一旁的风衣口袋里掏出一副手套慢慢戴上,然后对她做了个“请”的手势。
看来是真日思夜想那四千二百块。
林轻见他答应,反而一屁股坐下了:“饿了,没力气打架。”
对方居高临下认真看了她一眼,又对一边的马甲男挥了挥手。
马甲男赶紧上前一步,再次上演变脸绝技,客客气气地问:“小姐,想吃什么?”
林轻揉了揉手腕:“一个喝茶的地方,估计也没什么好吃的,这样吧,鸡鸭鱼海鲜蔬菜一样来一盘,再来个鱼翅粉丝汤好了。”
马甲男咬牙:“小姐你是来吃国宴的是吧?”
林轻抬起无辜的大……哦不,小眼睛看向说了算的那个,眉头柔弱而别扭地蹙了蹙:“不给吃吗?”
“哗”的一下,是他后退时毛衣刮到雕花衣架的声音。泪痣男不自然地转过脸去,又对着马甲男摆了摆手。
马甲男怨恨地一跺脚,扭着不明显的腰跑进了后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