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六年,顾青跟着李南一家颠沛流离地生活,更因李南父亲高筑的赌债而东躲西藏。她感激当日李家人对她的收养之情,再苦再累也愿意跟着他们,但顾青知道,只要父亲愿出手帮忙,李家人再不必过这种担惊受怕的日子。她甚至没有问父亲任何缘由就答应回来。父亲解了李家人之困,但也要求顾青与过去的生活彻底来个了结,规规矩矩地回到顾家做好她的顾家大小姐,且日后听从他的任何安排。
若不是那日无意中听到父亲与手下提起逝去亲人的种种,顾青未必会同意,但当她知道事情的真相,她知道自己责无旁贷,从身为顾家人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然没了退路。
“是,接她回来了,照姑父的意思,目前还没有跟姑姑见面。”
“难为你了。”顾开复看着夏树,“头发怎么是湿的?淋雨了?”
“阿嚏!”夏树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不放心顾青,知道姑父您快回来了,就一直在这里守着。既然姑父回来了,我先去换件衣服。”
“快去!”顾开复催促着夏树。
夏树转向走廊的左侧,开了门,顾开复的手落在了顾青的房门上。
白色楼房。
一楼客厅内。
夏爱华靠在沙发上,身边躺着一只肥胖慵懒的波斯猫,她漫不经心地用手抚着猫毛,问:“萍姐,今天树带回来的女孩,你看到了吗?”
萍姐穿着朴素,齐耳短发下是一张温和的脸,她回话:“正面没看着,倒是瞧见了背影,树少爷若是定下来,夫人也可放心了。自她离开的这么些年……”
夏爱华的手停下来,波斯猫的碧蓝色眼睛懒散地眯了眯。夏爱华没好气地说:“她就是个阴魂不散的鬼!都这么些年了,家里的两个男人每每提起她就一百个不高兴,树好不容易考上了铭传的金融系也……”夏爱华瞄见了顾开复的车,转头问,“先生回来了?”
“是,刚回来没多久,去那幢房子了。”萍姐说。
“去那幢房子?”夏爱华疑惑道,“他最近怎么回事儿,频频进出那里,怕是又……”
萍姐赶紧说:“夫人别误会,先生每回过去都是找树少爷聊天。”
“是吗?”夏爱华松了口气,“看来他是接受了这个事实,知道不能一味地追忆,要好好珍惜身边人。这个树,当初若是读了金融系,如今怕是都在墨复集团站稳脚跟了!”想到这里,夏爱华不禁捶了下胸膛,一双杏眼瞪得圆圆的,眼神里尽是对顾青的怨恨。
顾青的卧室前。
顾开复敲着门。
顾青开了门,眼眶里噙的泪在一声“爸”之后如断了线的珠子扑扑掉落。
顾开复身着白色亚棉衬衫,盘扣中国风设计,一串长长的佛珠绕在腕上,浓密的黑眉下是一双炯亮的眼睛,正定定看着女儿。顾青眉眼间与她的母亲陈墨越来越相像,陈墨为她准备的成人礼服,衣服裁剪得修长,衬得她肌凝脂红。相较陈墨对于女儿的用心,他这个父亲显然是失了职。
一个十一岁的孩子,是经历了怎样的痛才能假装自己失忆,宁可跟着李家人过着潦倒的生活也不愿重回顾家?顾开复心疼女儿,更觉自己不配为人父。这次接女儿回来,他将尽力弥补。
“这次回来,就别再想着跑出去了,爸爸也老了,没有那么多六年来找你。”顾开复说完,心头一酸,眼眶也泛红了。
顾青的眼泪掉得更凶。
顾开复拍了拍女儿的手,说:“再相聚是件喜事,别哭了。”说完他悄悄地抹掉眼角的泪水。
他牵过顾青的手,“欢迎你回家。”
牵着父亲的手。
顾青穿越长廊,往事如繁花一样迎面扑来,她来不及感慨就进了那幢冰冷绝艳的白色楼房。
楼房内的设计奢华富丽,金黄色的欧式设计,的确是奢侈成性的夏爱华之风。
夏树走进厨房叫了声姑姑。
夏爱华语气严厉地训斥:“怎么去了这么久?眼见着到吃饭的点了,还这么慢吞吞,你要有心也该去姑父的公司接他,而不是让他在饭点去请你来用餐,若是让旁人见了,还认为是我家教不严呢,这么没礼貌。”她抬头见只有夏树,问:“怎么,你姑父和你那小女朋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