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的春天再一次到来的时候,绿色的暖风用饱满的画笔,描染着两岸的山林和崖壁。清晨妖魅的雾气飘荡着、聚散着,在江面上幻化出一派纷争乱象。
碧绿如玉的长江江水,滚滚翻波,浩浩激流,一朵雪白的小花,在江面上载浮载沉,它打着转,盘着团,自江面一路颠簸,漂游至两国分界,不知为什么,它的颜色开始变得鲜红,像一滴刺目的血,进入了楚王的视线,如一把带血的刀,刺扎到楚王的心里。
楚王独坐船头。
他高冠巍峨如山,他束带飞流如江,他的装扮就像他的江山一样宏伟,但他刚毅的脸上没有丝毫快乐的表情。他一直用冷酷的双眼凝视那鲜红的白花浮荡。在这长江的下游,是他要征服的土地,那些为此葬身江波的楚国子弟们,他们的鲜血已将这江水染红,可是小小的越国仍旧誓不低头,一次次强横的进攻,都遭到了他们猛烈而有效的反击。
那些两船相遇,战火滔天,血肉横飞,船毁人泅的水战情形又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
眼前的场面更加清晰了,他似乎能俯视全场,能看到任何角度任何方向,只见身穿红衣艳甲的楚国的战士们乘着战船急速出击,乘风破浪,蓝色的越军们缓慢等待着,伺机而动……两军交战了,鲜血和火焰在水花中沸腾……交战良久,楚军久攻难进,只好撤退回营,但越军却闪电般的攻打楚军船队队尾……楚军将士再次反击时,越军又撤回大营,消失不见,楚军想要追击,江面上越军飞箭横扫……楚军难以再前进半步,他们损兵折将,只得无功而返……
唉——他长长的喟叹一声,心有无限悲苦和无奈。
突然间,大脑剧痛,几欲爆裂,他刚想伸出手去,抓住那江花,花儿却早顺流而下,直奔越境。
这是楚国的胜利之花,为什么要为越国所得?
便在这时,只见一根竹竿轻轻一拍水面,浪花激扬,花朵飞弹,竹竿轻拍那朵红花,微微一弹,花朵就落到了楚王的跟前。
楚王两手一拈,花朵已然在手。
听到竹竿拍岸之声,楚王身后立即闪出两名魁梧的盔甲武士,他们自舱内疾步飞奔,手按青铜剑柄,挡在楚王跟前,蓄势待发,警惕的注视着那竹竿。
就算是楚王独坐船头时,身边也无时不刻有甲士暗藏,任何卑鄙的暗算,都休想伤其分毫。
竹竿来自岸上,花丛掩映中,露出一个年轻人微笑的面孔。
他身穿白衣,风度翩翩,态度优雅,干净整洁的面容,镶嵌着如星星般冷而亮的双眸,仿佛能看穿这世界的秘密,而那一双纤细的手,在刚刚微露的阳光下,闪着一种近乎透明的玄白之色,显得那么灵巧,那么细腻。
竹竿正握在他的手中。
楚王忽然脸露喜色,哈哈大笑两声,随即冷如磐石,冲二名武士道:“下去!”
两名武士悄然身退。
楚王瞪着那人道:“好你个公输般,来得正好,寡人正要找你呢!”
公输般从花丛中走出,竹竿在水上一点,双脚一踮,落于船头。手中的竹竿随手放到船板上,便即跪倒在地,拜伏道:“罪人公输般拜见大王!”
楚王冷漠的道:“起来吧!”
公输般道:“谢过大王。”慢慢从地上站起。
楚王道:“公输般,那日寡人要你想办法,助寡人击破越军,你为何不辞而别,莫非,这真是一个天大的难题,你根本就毫无办法?”
公输般道:“大王明鉴,小人离开王宫之后,近一个月来,小人连日观察测量长江水流,暗中察看楚军与越军决战,小人发现,在这长江上水战,楚国的船从上游进攻、顺流而进时,非常轻快灵便,但若进攻不利,想撤退时,却要逆流而回,难以及时逃离,往往落入越军包围,是以久攻难胜。与此相反,越国的船只则处于下游,他们不擅进攻,因为进攻时他们逆流而上,相当困难,但如若据守退却,则能轻松自如的顺流回营,因此易守难攻,久不落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