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翟道:“公子多虑了,墨翟创下此言,只为了让天下人都兼爱、非攻,并非要取人性命。”
公输般假呆作痴的“哦”了一声。
又听墨翟道:“听闻公子以最新发明,助楚国大胜越国,一夜之间,公子大名传遍九州,可否让我看看你的发明?”
公输般暗道:“你怎知我就会带在身上?”但渐渐放下心来,他听说墨子也是机关术的大家,自己这件发明招引来了他,想见识一下,自是无妨。想一想还挺高兴,公输般忍不住颇有得色,慢慢的从袖子中,取出了两截竹竿,竹竿套着竹竿,节节变长,一边是“铁钩”,一边是“铁拒”,铁钩能任意钩锁物体,铁拒能弹射任何敌人。他傲然笑道:“这是我随身携带的武器,战船上的,又比这大了许多,坚固灵活了许多,舟船上的‘铁钩’和‘铁拒’,不但能锁住敌船,更能反弹敌人进攻,有了这两样武器的战船,我们自然进退自如,无往不利,给你知道了也无妨!”
墨翟摇头大笑道:“哈哈,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公输般见他那轻蔑的夷然之笑,心头顿时产生一股怒气,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墨翟道:“你有‘铁钩’和‘铁拒’,我也有我的‘义钩’和‘义拒’!相比起来,‘铁钩’‘铁拒’何足道哉!”
公输般瞳孔骤然收缩,继而又慢慢恢复,问道:“什么‘义钩’,‘义拒’?”
墨子道:“这世上,最珍贵的,莫过于‘义’,譬如,有人对你说,我将帽子和鞋子给你,你将你的手和脚给我,你会答应吗,我想世界上不会有人答应的。又譬如,有人说,我将天下给你,你将你的性命给我,你会答应吗?我想世界上也不会有人答应的。”说到这,他顿了一顿,用右手轻轻抚摸了一下白鸽的小脑袋。白鸽咕咕的叫了叫,舒服的眯着眼睛,瞧了他一眼。
公输般厌恶的看着白鸽,道:“那又如何?”
墨子道:“可是,普天之下,却有很多人,肯为一个字,就舍弃自己的性命,这个字,就是‘义’,重义而轻生死的仁人义士眼里,‘义’才是最重要的,这是帽子、鞋子、天下、生命,都比不上的东西。你明白吗?”他望着公输般,仿佛他的精神就跑到了公输般的脑袋跟前。
公输般不禁打了个寒战。这个名叫墨子的家伙,是重义轻名利的么?他自以为肩负天下百姓的利益,为他们四处奔走,引得天下有志之士,纷纷投入他的门下,成为他的弟子,他虽说不要名,可是名气却一天比一天大?这个老骗子!哼!
想到这,公输般突地讥笑道:“你这套东西,能骗得了天下间的人,却骗不了我,你这‘义’只不过是虚无缥缈的东西,实际中根本没有丝毫作用,我的战船上有‘钩’有‘拒’,能助我战胜敌军,你所谓的‘义’,又有没有这样的威力?”
墨子平静的道:“我的‘义’,自然也能‘钩’能‘拒’,甚至比你的好用!”
公输般嘴角翘起一线傲慢的曲线,听他如何说下去。
墨子便道:“我这‘义钩’与‘义拒’,便是‘爱’与‘恭’,我用仁爱之心的钩子去吸引别人,别人自然和我亲近,我用恭敬之心的拒子去对待别人,别人便和我保持友好的距离,也就不会轻慢无礼,侵犯于我,这样一来,我们彼此间能互相爱护,互相敬重,双方都能得到好处,现在你用铁钩钩人,对方自然也会造出铁钩钩你,你用铁拒拒人,对方自然会造出铁拒拒你,你们相互钩拒残害,最终只会两败俱伤,这有有什么好处?若人人都行义之钩、义之拒,天下自然会和平,人人都能快乐的生活,我的‘义钩’、‘义拒’岂不是比你的‘铁钩’、‘铁拒’更妙?”
公输般听了这话,刚想反驳,却话到嘴边,难以说出口来,一股失落感,宛如冷水泼到头上,浇熄了心头刚刚点燃的胜利火焰。火气憋闷于胸,只听鸟儿轻拍翅膀之声,衣袂甩动飘飞之声,回神再瞧眼前,只见那白鸽早就纵入高空,墨子不见了,只有一道黑影在屋顶上跳动着,变成了一个微小的句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