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一过后上班头一天，王晶晶八点半还没到就来到自己的办公室，眼看综合科的工勤人员小李姑娘比她来得还早，早已替几间主任办公室拖好地，整理好桌子上面的资料，就等着主任们上班了。

　　王晶晶看了这一切，心情很爽。你看，一不小心当上官了，待遇就上来了。不但有了独立的办公室，当科长时只有一米多长的办公桌现在换成了大班桌。材料不用亲自写了，自然有科长写好报上来，自己改一改，签上大名往上报就行了。出出入入，专车接送。下去区镇开会调研什么的，可以坐在台上了，在台上坐久了，要上洗手间，有人专门带路。神气啊！

　　就在王晶晶心理感觉很爽的时候，顿觉腹部一阵胀气，小腹坠痛，乳房胀痛起来。哦，要来月经了。怎么办好？从家里出来，一时没有准备，忘记带月经纸了。

　　这时候，小李送报纸来了。

　　王晶晶踌躇了一会儿，红着脸，尴尬地说：“小李，我，可能大姨妈要来了，你带面包了吗？”

　　“不好意思，王主任，我手上没有，我去外面买一包吧。”小李知道面包就是月经纸，因为一张纸一个小包包装，叠起来鼓胀胀的就像一个面包。

　　王晶晶犹豫了一下，掏出了一张五十元的钞票递给了小李：“麻烦你了，给我买包ABC牌的。”

　　小李把钱塞给了王晶晶，说：“王主任，钱就不用了。”

　　王晶晶坚持着，说：“我叫你买，就要给钱嘛。”

　　言笑间，文章上班了，只见他坐在大班桌边，整了整衣领，梳理一下油亮的头发，就把桌面上的一大叠文件往胸前移了移。抬眼间，面上的一份有他熟悉的李成就签字的报告吸引了他，便拿起来一看。这不看不知道，一看还真的吓一跳。报告来头不小，不仅有李成就的签字，更重要的还有老首长的批示。他从头到尾看了两次，觉得这事还不好办，又不能不办。要不，李成就不会要政研室提出解决意见了。西部侨商债券的事，是老大难问题了，几任市的领导都解决不了，难！如果是仅仅胡金宝个案，就一个亿的事，市和金泉区的财政挺一挺就过去了。问题是，只解决胡金宝一个人的欠款，这事传出去了，不好向社会交代！哎，对了，市里不是成立了专门的清理债券办公室么，李成就为啥不批给他们，而是批到政研室？再说，批示里头有点怪，按往常李成就的习惯做法，一般是批写“阅处”，而这次写的是“提出解决意见”，还在这几个字下面划了两道红杠。

　　文章是个聪明人，善于揣测领导的意图，而且又是李成就当上书记后由副主任转为单位第一把手的，理当做好领导的参谋。市委常委十来个，都是他的领导，但是领导有大有小，作为政研室主任，当然得听市委第一把手的。这明摆着，是要我想办法以政研室的名义提出意见，好让他在常委会上有个依据可以通过嘛。想到这儿，他主意已定，就打电话把王晶晶叫过来。

　　王晶晶从办公室出来，却跟与文章隔壁办公的何仪碰了个照面，赶忙打起笑脸：“何主任，早！”

　　何仪迟疑了一下，以为王晶晶要来串门，忍不住停下了要上洗手间的脚步，说：“哦，是王主任，屋里请。”

　　王晶晶嫣然一笑：“没事没事，是文主任找我。”

　　“那好，你忙，你忙。”何仪说完，快步走到洗手间去了，撒了一泡尿，好长好长，好舒畅。心里却在想，这个女人，别看她长得靓，却整天往领导办公室跑，哼！

　　王晶晶轻手轻脚来到文章办公室门口，敲了敲门，等里面传出一声“请进”的声音后，才推门进去。

　　文章抬头看了王晶晶一眼，从大班椅上站了起来，指了指大班桌边上的两张单人皮沙发，笑容可掬地说：“坐，坐坐。这段时间还适应吧？”

　　王晶晶坐了下来，给文章冲了一杯热茶，下意识地说：“适应适应，在你下面工作，肯定适应。”

　　文章嬉皮笑脸地想，你这么一个大美人，我哪有机会在你上面工作！不知谁才有这个福气？便不动声色地说：“能适应就好，我相信你有这个能力。刚才，我接到一份报告，上面有领导的批示，要我们提出解决一个叫什么胡金宝的人一个亿的西部债券问题，你看这事，你是不是这几天，拿出一个解决方案来……”

　　“这事情事关广海社会稳定，是一件大事，可要小心对付。再说，西部债券的问题，涉及到海内外，债主少说有十几万人，单纯解决一个胡金宝，恐怕……”王晶晶从文章手里拿过报告，草草浏览起来，不紧不慢地说。

　　“恐怕什么？”文章打断了王晶晶的话。

　　“我是这样考虑的，是不是由我们牵头，组织金泉区政府、市财政局、市发改局、市建设局、市国土资源局等相关部门组成一个调研组，进行深入调研。然后，对全市所有债券历史遗留问题提出一揽子解决的意见？”王晶晶语气平和地说。

　　“这样吧，这个工作在你分管范围之内，属于社会科工作范畴，你同赵科商量一下，抓紧拿出方案。至于要不要成立课题组，以后再说吧。现在，各部门工作都很忙，有事没事找人家，人家有看法！”文章听着不对味，一字一句地严肃说。

　　“那好，我马上安排。”王晶晶想了想，只能这样。为了抓紧时间，调研组就不成立了。这个工作主要还是靠社会科来完成。至于是解决胡金宝一个人还是一揽子解决，文章没有明确的说法，那就要与赵龙商量后再说了。

　　突然间，电话铃响了，文章忙抓起听筒：“嗯，是杨秘书长，您好您好！我马上过来！”

　　见文章接电话，王晶晶知趣地走了。

　　王晶晶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刚坐下，还没来得及理一下情绪，赵龙门也不敲，就推门进来了。

　　“赵龙，来，请坐请坐。”王晶晶没有介意，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热情地招呼。

　　赵龙，再不像在党校时直呼晶晶了，而是直立在她面前，梗着脖子，递过来一份休假申请。

　　“我说赵龙，你提出休假申请，这是合理的事。不过，我刚刚接到文主任的指示，要我们抓紧完成一个方案。休假的事，是不是往后推一推？”王晶晶知道赵龙是个性情中人，对她的到任有情绪，不怪他。她只是想找个机会同他解释一下就行了。

　　赵龙扭了扭脖子，愁眉不展：“往后推，推到什么时候，我们政研室，哪天没有课题，天天做不完。我们这些科长，就像放在门口的一支棒棰，随时都要被领导拿出来用一用。用完了，又放回到门后。我，已经连续三年没休过假了，心想工作做好一点，能不能给领导一个好印象，谁知，其实你知道……”

　　“你不要急，慢慢说。”王晶晶当然知道，要不是自己来到政研室，赵龙上去的可能性还是比较大的。可是，现在，抢了人家的饭碗，人家有情绪也是可以理解的。

　　“废话我就不说了。这次休假，不管怎么样，我休定了。”赵龙想，你王晶晶是分管副主任，又能咋的？

　　“好，好，你准备休多少天？”王晶晶想，如果休个把星期，没多大影响。反正，西部债券问题已经拖了十多年了，再拖个把星期，没什么大事。

　　“我已经过了二十年工龄了，按规定有十四天的假期，加上中间两个周末，加起来，二十来天吧。”赵龙想，我八几年当副科长时，你王晶晶还在穿开裆裤，你摆什么谱。

　　“什么，要二十多天！赵龙，咱俩是老同学，所以，我就不说客气话了，文主任交代的这件事确实很急，你还是先把这事做完后再休假吧？”王晶晶想到文章追得紧，给赵龙倒了杯水，递到他面前。

　　“你的事急，我的事就不急吗？你知道我这次休假想干啥？”赵龙接过水杯，口气稍微缓和了一点。对于下级来说，顶撞上司，心里难免会处于不安之中。可是，对于正处于气头的赵龙来说，他顾不了那么多了。

　　“你说，你不说我咋知道？”王晶晶翻了翻放在桌面的胡金宝报告，平心静气地问。

　　“我老父今年八十四岁了，他是东江纵队的一个老革命，近年来老政府身体不太好，我是想回老家，在公墓山上给老政府找块墓地，你说这事我能不急吗？”赵龙把父亲称作老政府。

　　“这个这个……”王晶晶眨眨眼，没话好说了。在工作安排上无法驾驭下属，不亚于鞋底渗进了一粒沙子，心里不舒服啊。

　　这时候，赵龙衣兜里的手机响了，拿起手机，笑容可掬地说：“哦，是文主任，您好您好，哦，哦，那好，我马上起草一个方案，好，好！”

　　王晶晶看到赵龙接电话时唯唯诺诺的样子，知道是文章直接布置任务给他了。心想，这样好，免得自己费口舌。她想，别看赵龙在自己面前牛气哄哄的，在文章这个单位第一把手面前，他还是有分寸的。因为他知道跟第一把手搞不好关系的人当不了领导。上下级的关系，就像手和橡皮泥的关系，上级就是手，下级就是橡皮泥，手想怎么捏就怎么捏，想捏什么就捏什么。

　　赵龙接完电话，主动坐了下来，眼珠一转，说：“这样吧，王主任，作为老同学，你刚到我们政研室来，又是我的直接领导，我该全力支持你的工作，这假我就不休了。”

　　“那就谢谢你了，舍小家顾大家！难得难得。”王晶晶心知肚明，这赵龙，哪是念及同学感情？他可以不顾及我的感受，但是他既然在政研室呆一天，命就掌握在文章手上，文章的话还是要听的。不然，以后如有职位，就地提拔也好，提名推荐到外单位也好，文章不点头，就没戏了。

　　“那好，王主任，你说，这次什么任务？”赵龙跷起了二郎腿，呷了一口水，明知故问。

　　“你先看看这份报告吧。”王晶晶把报告递给了赵龙。

　　“哦，是西部债券的事，对这件事，我比较熟，去年还同西部债券清理办作了专门的调研，既然书记说要解决，我们啊，搜集一些必须尽快给以解决的依据，就行了。”赵龙一目十行，看了看，轻松地说。

　　“你看，怎么解决较为妥当？”王晶晶试探道。

　　“既然书记批示要解决，就解决呗。”赵龙不以为然。

　　“可是，你知道，我们市现在的财政情况，哪能全部解决？”王晶晶犹豫着说。

　　“一个亿，一个亿的资金，我们还是拿得出来的。”赵龙满不在乎。

　　“哪只一个亿，如果全部解决，几十个亿！”王晶晶严肃地说。

　　“书记没批示解决所有的欠款，我们不要理解错误。书记就事论事，只是先解决胡金宝的这一单。这一单是大事，弄不好，一百多个人组织起来，到北京上访，这对我市来讲，受不了啊！所以，对此事千万千万，不能掉以轻心！特殊个案要特殊处理。”赵龙头头是道。

　　王晶晶沉默了半晌，觉得赵龙的话有点道理，只好说：“这样吧，你先起草一个方案，我们再找个时间商量一下。”

　　“好。”赵龙点了点头，走了。

　　几天后，周圆圆给陈小刚打了个电话，问了问胡金宝报告的事。

　　陈小刚告诉她，报告已转给市委政研室，具体是社会科在搞方案。

　　报告转到市委政研室了……周圆圆心里嘀咕着，她同政研室不熟，就叫来了李明志。

　　李明志笑盈盈地走到周圆圆面前，说：“周总，你找我？”

　　“是啊！那部奔驰开得还好吧？”周圆圆眺望着窗外，顾左右而言他，缓慢而轻声地说道。

　　“很好很好！”李明志睁大眼，注视着周圆圆挺俏的小鼻子说道。

　　“你喜欢就好，”周圆圆把眼光从窗外收了回来，落在李明志的脸上，说，“最近，有没有回去你的老单位，看一看？”

　　“没有没有。我刚来公司，公司里头还有好多事，需要我去熟悉，所以还没有来得及去看望老同事。”李明志心里跳了一下，周圆圆怎么突然问起这事来，难道嫖娼的事她知道了。

　　“老单位嘛，还是有感情的，有时间应该去看看。”周圆圆漫不经心地说。

　　“对，对，说不定我们公司的业务，以后还会跟他们有一些关系，毕竟政研室是市委的重要参谋部门。”李明志似乎想到了什么。

　　“不是以后，现在我们就要找找政研室了。”周圆圆话锋一转，说。

　　“找政研室？是找主任还是找他们的科长……”李明志弓起手指在大班桌上弹了弹，问。

　　“现在还不用找他们的领导。对了，市委政研室社会科科长叫什么来着，你跟他关系如何？”周圆圆试探着问道。

　　“科长叫赵龙，我跟他关系不错。七八年前，我，参加一次省政策科学研究会论文颁奖会，在酒桌上认识了他。这个人非常有才情，喝酒又豪爽，我就推荐他调到了我们广海市委政研室，所以啊，他对我……”李明志直言相告。

　　“这个人性格如何，有什么爱好没有？”周圆圆想了想，说。

　　“这个人，是个好人，平常工作认真踏实，写材料是个快枪手，一篇上万字的材料，两三个小时就能拿出来。可惜……”李明志欲言又止。

　　“可惜什么，你说。”

　　“可惜……就是性格直了一点，有话在心里藏不住，又喜欢喝酒，酒后经常要发一些牢骚，有时还要说一些咸话、黄话。”

　　“这没什么，在当今社会，大家工作压力都好大，酒桌上说一些段子，正好消消气，没啥。大家不都是这个样子嘛。有时，酒桌上没这种话，喝酒还没有气氛。你不要看那些领导，在台上个个正人君子似的，其实到了酒桌上，如果没有外人，还不是一样。”

　　“问题是赵龙这个人，说这些话不看场合、不看对象，有时候弄得领导下不了台，因而，弄得有些领导对他有看法，说他不稳重，快五十岁的人了，整天大大咧咧的，像个小孩一样。”

　　“从心理学的角度来讲，许是赵龙这个人心理压力太重了，才用这些话迷醉自己。”

　　“周总，你说得很对。他这个人，过四奔五了，现在还是一个科长仔，心里不服！想当初，在老家那个市，他们一起出来混的人，他当副科长时的一个兵，现在已经当上副市长了；原来他的同事，已是市委副秘书长、政研室主任了。而他来到广海后，这么多年了，不是他不能干，相反，还干得相当不错。只是要写材料的时候领导就会想起他，要提干的时候就忘记了他，阴差阳错！”

　　“他们的主任文章对他印象如何？”

　　“文章对他总体来讲，印象还是不错的，就是苦于政研室没有副处的职位，本来……”

　　“你辞职了，不是有个副主任的职位了么？”

　　“就是嘛，我辞职后，本来他还认为，这次有戏了。谁知上面派人下来了。唉，不是他没本事，而是没人在乎他的本事。都怪他没有靠山，在官场里有靠山和没靠山天壤之别呀。”

　　“是呀，你说得对，要做官就必须朝中有人。得有金钱开路，还得有一班能用得上的铁哥们。在商场，也是这个道理。现在机关里头，谁不想当官呀！不过，话说回来，能不能当官，会不会当官，却是另外一回事。想当官的人不一定能当上官，当了官的人不一定能当好官。就像你，如果不辞职的话，如果能碰到一个赏识你的领导，说要上，一张公文下来，你就黄袍加身了。”

　　“哪里哪里，我祖上没有好墓地呀。”

　　“哦……我们扯远了。你刚才说下派谁来呀？”

　　“从市应急办提拔了一个女科长，叫王晶晶，填了我这个位子，所以……”

　　“哦，王晶晶……”周圆圆一字一顿地说，这个人是哪个山林出来的山神，可要找个时间会一会。可是，现在的关键不在她，还是先摸摸那个赵龙，就说，“这样吧，你看看这个周末，约一约赵龙出来喝杯酒，顺便问一问胡金宝报告的事，李书记现在已将报告转给了政研室，具体做方案的就是这个赵龙。”

　　“好，我马上联系。”李明志这时候才知道，周圆圆说了一大圈，最后还是落到胡金宝的事上来，“那，你参加不参加？”

　　“我就不参加了，”周圆圆想，找科长的事我一个老总出面太掉价，让总助出面足够了，就说，“对了，记得带两瓶轩尼诗去哟。”

　　“我们两个喝酒，带一瓶两斤的就够了。”李明志随口道。

　　“李助，你不明白我的意思，赵龙既然喜欢喝酒，那两瓶是酒后送给他的。要知道，你现在的身份是一个大老板了，跟老同事喝酒不能太寒酸了。”周圆圆抬起眼，闪动起狡黠的眸子，在李明志身上打量着。

　　“对，对。”李明志头向后一仰，笑了。

　　周五下午五点钟，李明志给赵龙打了个电话：“老赵吗？你好，我是李明志。”

　　“哦，是李主任哟，好久没见你了，有什么事吗？”赵龙正在办公室起草胡金宝债券解决方案，抓起电话就说。

　　“老赵，你不要叫我主任了，我现在是平头老百姓一个了，而你，才要抓紧想想办法，把这个科长的帽子去掉，换顶主任的帽子戴戴。”

　　“你就不要说这种话了，气死人了。”

　　“哦，有气，那好，今晚我们找个地方消消气，如何？”

　　“好，我好久没见到你这个老领导了。”

　　“那好，我五点半准时到你办公楼大堂外左侧停车场等你。”

　　“好，一言为定。”

　　五点半，李明志准时出现在停车场。

　　赵龙来到了停车场，左看右看，却不见李明志的凯越车。

　　这时候，一声“叭叭”，李明志崭新锃亮的奔驰车开到赵龙身后。

　　赵龙看见李明志从车窗内向他招手，抬腿坐了上去，眼里流露出不无向往的神色，尽管他的年龄比李明志大，但李明志现在成了大老板了，就说：“我说大佬，真是三日不见，当刮目相看，都开上奔驰了。”

　　“没什么，没什么，意思一下。”李明志嘴上说没什么，心里却是乐滋滋的。

　　“怎么样，现在在哪儿高就？”赵龙摸了摸真皮座椅，问。

　　“走吧，我们找个地方喝杯酒，边喝边说。”李明志把车开出市委大院。

　　“去哪儿？”

　　“正点KTV。”

　　“KTV，那不是唱歌的地方吗？”

　　“对，既可以唱歌，又可以喝酒，这是一种量贩式娱乐形式，薄利多销，很受青年人的欢迎。”

　　“我说大佬，我是一个过四奔五的人了，还去那种地方干吗？再说，我不会唱歌。”

　　“我说老赵，这你就不懂了。你不是有气吗，这个地方就是你消气的最好去处。你不会唱歌，有别的消气方式。”

　　“何以见得？”

　　“等一下去了你就知道了，这个正点KTV，表面上是自娱自乐的地方，其实啊，里面还有不为人所知的地方，一般是不对外开放的，只有熟客……”

　　“这么说，你是熟客了？”

　　“我嘛，怎么说？这段时间因为要经常接待一些重要客人，是他们介绍过来的。”李明志看了看赵龙一眼，诡秘地说。

　　“既然这样，那就见识见识吧。”赵龙慢吞吞地说。

　　“好，现在就去。”李明志拍了拍赵龙的肩。

　　“现在就去，是不是早了点？”赵龙若有所思地说。

　　“什么早不早的，早点去，才正点！”

　　“好吧，听你的。”

　　六点一刻，车就到了位于大学城边的正点KTV。

　　停好车，李明志和赵龙走进正点大门，早有一个穿着低胸衣的妈咪迎了上来，露着锁骨，笑眯眯地说：“大哥，房间早为你安排好了，现在就上去吧？”

　　李明志挺着胸，点了点头，就跟着妈咪上了顶楼一处隐秘的包房。只见包房的外面，还有一道铁门，铁门上方，写着一行醒目的大字：办公场所，外人勿进。

　　赵龙心里“咯噔”了一下，不是来喝酒唱歌嘛，怎么来到这个神神秘秘的地方？

　　进了包房，只见房中有房，外面是个唱歌的厅房，房间并不大，二十平方左右。中间的一个房，摆有一张麻将台，四周空空如也。最里面是一间带有沐浴间的卧室，摆放一张两米宽的双人床，四面墙和天花板都镶着玻璃镜子，连沐浴间都是通透的玻璃隔成，光彩照人。看到这儿，赵龙心里一揪，明白了。这个地方，为了躲避公安部门清查，挂着KTV招牌，实际上只有一、二层正常经营。三楼，水深着呢。他不由想起了在一篇文章所看到的那样，KTV，就是K你一次，T你一脚，然后做个V的手势，耶！

　　回到厅房，赵龙见妈咪把手搭在李明志的肩上，一脸赔笑：“我说大哥，今天怎么来得这么早？”

　　“想你呗，就早点来了。”李明志随口道，看见赵龙出来了，就回过头说，“老赵，坐，坐！”

　　赵龙犹豫了一下，在李明志身边坐了下来。

　　李明志为了能让赵龙放松下来，一只手搂着妈咪的腰，另一手肆无忌惮地放在妈咪高耸的乳房上，斜着眼对妈咪说：“这样吧，我这兄弟不熟，你先打打电话，找几个在校女大学生来，陪陪我们兄弟俩。”

　　妈咪扭过头来看了一眼赵龙，说：“好，我现在就联系，怪不得你们这么早就来。现在，从港澳和深圳、东莞来的老板很多，刚出道的女大学生供不应求！你们要不是早点来下订单，等一下就只有那些老货了。好，我这就让人去叫。”

　　赵龙平常喜欢开玩笑，真正叫鸡还没有过。见妈咪出去张罗了，就赶紧对李明志说：“我说，大佬，唱唱歌就行了，何必找小姐破费？”

　　李明志摊了摊手，笑着说：“我说，老赵，你不是一个小孩了，人生嘛，就是这样，得过且过。官场失意，就要在情场上补补枪嘛。再说，我们出力出汗，她们收钱，互通有无，有什么不可？”

　　赵龙心想，话在理，官都当不上了，乐一乐未尝不可，逢场作戏吧。想到这儿，就不说话了。

　　肚子有点饿了，李明志叫服务生拿来了一盘多春鱼、一盘烤鱿鱼、一盘煮花生和一个水果拼盘，又叫来了一打海珠啤酒。

　　酒来了，赵龙迫不及待地倒了两杯，向李明志做了个“请”的姿势，两人双双一口闷下。

　　“怎么样，王晶晶上任后，文主任对你说了些什么没有？”李明志关心起赵龙的个人问题来。

　　“喝酒喝酒，不谈烦心事。”赵龙又往两个空杯里倒起酒来。

　　“对对，喝酒喝酒。”李明志附和着，端起了酒杯。

　　“喝酒喝酒，”赵龙端起酒，喝了一杯。然后，叹了一口气，“在一次酒席上，文主任说了，如果不能把我推荐出去，就只能再等一两年，等到范民退休了，这个副调研员职位无论如何要给我。”

　　“我说你哪，没有背景和靠山，工作做得再好，也只能充当累死鬼和炮灰，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至于酒桌上的话，那是一阵风。千万不要相信领导的酒话，什么好好干呀，你的事我会考虑的。酒醒之后，你再去找领导，领导拍拍屁股还是那句老话，好好干，你的事情还要研究研究。研究个什么，研究个屁，还不是等着你……”李明志摆弄起桌面的烟盒和酒杯来。

　　赵龙明白李明志的意思：“可是，我就那么点工资，哪有钱呀，再说就是有多余的钱，我也不会去做那种丢人的事。”

　　“所以嘛，我说你还没开窍嘛。”

　　“也许你说得对，我这个人就是一条筋，总以为工作做好了，领导是会考虑的。”

　　“领导的领导，上面也有人啊，也要送呀，你不送给领导，领导哪来的东西送给他的顶头上司，这就叫生物链，一物降一物。”

　　“你说得倒挺在理的，那你自己为什么不跑不送，反而辞职了？”

　　“迟了。”李明志拍拍脑门，无奈地说，“我说你呀，公事干了十件，还不如为领导干一件私事，因为你干公事是应该的，你拿了政府的工资了嘛。至于为领导干了一件私事，那你就是领导的人了。你没钱送，出出力，把自己的命卖给领导，也是一条捷径，你好好想想吧。不然，你就等吧，可要等到鸡叫了。”

　　说鸡叫，鸡就到。

　　妈咪来了，带了两个女孩。一个长得高挑，身高一米七左右，有着健康动人的肤色，眼睛大大的，没有涂抹口红的嘴唇闪着自然的光泽，身上穿着一件露背的白色连衣裙，亮丽照人。另外一个比较娇小，还不够一米六，皮肤水水的，清纯可人，穿着短过膝盖的裙子，袒露着两只白萝卜般明晃晃的大腿。

　　李明志看中了那个矮小的，矮小的小巧玲珑，便于操作，不用费太多的力气。便把她拉了过来坐在自己的身边。他见赵龙犹犹豫豫的，心想是不是他看不上那个高个子的，就瞪了妈咪一眼，说：“还有没有正点一点的，再叫一个过来看一看？”

　　妈咪抛着媚眼说：“哎，老板，她还不正点，她可是刚出道的大三女生，要不是人家学校是二B的学费高，不会出来陪喝酒。”

　　李明志想想是，不是挑老婆，这么嫩的女孩不要，要找什么人？便给那个高个子使了个眼色。

　　高个子女孩反应灵敏，给赵龙来了片雪犁，递到他嘴边，就自然而然地坐了下来。

　　赵龙张了张嘴，吃了下去，就点头默许了。

　　“好好陪两位老板喝酒，开心点。”妈咪对两个女孩子说完话后，笑了，退出了厅房。

　　妈咪走了。李明志给矮个子女孩倒了一杯酒，一连串问了几个问题：“姑娘贵姓，老家在哪儿？在哪所大学读什么专业？”

　　“我免贵姓张，叫小梅。来自四川。”张小梅给李明志倒了倒酒，娇滴滴地说，“我在师范大学，读新闻专业，大三了。”

　　这个女孩是个老乡，李明志那只本来要伸到她后背去的手不由缩了回来，说：“读新闻专业好，将来毕业了，当无冕之王。”

　　张小梅见李明志斯斯文文的，不由萌生了好感，便用英语“HI”了一声，然后嘟起唇瓣说：“老板贵姓？”

　　李明志没有忘记那次被公安逮住的事，想了想，来风月场所还是不暴露身份好，就笑了笑说：“我嘛，姓老，单名叫板，你叫我老板就行了。”

　　张小梅“嘿嘿”一笑：“老板，你真会开玩笑，百家姓里有姓老的吗？”

　　李明志哈哈大笑：“有啊，老子就姓老嘛。”

　　这边，赵龙见李明志谈得火热，聊开了。不过，他不知该说些什么，就依着李明志的葫芦画了起来：“姑娘贵姓？”

　　高个子姑娘羞涩地低了头，说：“我免贵姓袁，袁世凯的袁，一个单名公园的园。”

　　赵龙看了看袁园，赞许地说：“你父母还挺有文化的，给你起了个好名字。”

　　“哪里哪里，我父母都在农村，要不，我不会来坐台了，家里穷！”袁园眯了眯眼，说。

　　赵龙咂咂嘴，这个姑娘还长得水灵灵的，出来坐台可惜了，可是不来坐台又交不起学费，难！他想到自己是难，当了将近二十年的科长，连个红颜知已都没有。今晚，终于有个异性可以诉诉苦，便闭上了眼，靠在沙发上。

　　袁园以为赵龙身体不舒服，就伸出手抓住他的肩胛，按摩起来。

　　第一次跟鸡、而且是高档鸡这么近距离地接触，当女人幽香阵阵地喷在赵龙的脖颈上，传来一股温热时，莫名地，他的脸竟然红了，心跳加速起来。

　　因为要出力，袁园挪了挪身体，故意将两个紧凑的乳房压在赵龙的背上。赵龙心底搔痒起来，受不了，一个转身，不顾一切地抱住了袁园。

　　“老板，你坏你坏……”袁园往后一退，躲闪着，手伸到赵龙的腋窝里。赵龙意犹未尽，干脆躺到沙发上，把头埋到袁园的大腿间，蹭动起来：“小袁，来，我胸口好痛，你给我按摩按摩。”

　　袁园把腿盘了起来，好让赵龙的头靠得更加舒服点。然后，伸出五个手指头点数起他胸前的几根黑毛来，自得其乐说：“我说老板，你这个人心好黑！”

　　赵龙被袁园的手弄得痒不可忍，就顾不得了什么脸面不脸面了，他知道姑娘是在说笑话，就顺着她的话说：“上面胸上有毛，下面办事才牢。”

　　“办事，你要办什么事？”袁园看到赵龙很享受的样子，明知故问。心想，坐一个喝酒唱歌的台，才二三百块，如果同客人出台做爱了，小费就要翻好几倍了。故意把手往赵龙脐下摸了一下，又马上收了上来。

　　赵龙受不了，不怕李明志在边上，嘴里不停地叫着：“往下、往下……”

　　袁园停下了手，往赵龙脸上吻了一下，看了旁边李明志一眼，说道：“这……”

　　李明志看在眼里，笑了。这个赵龙哟，人刚出道，比他还急，就拉起他坐了上来，然后从钱兜里抽出二张千元港币插到袁园的胸罩内，接着又拍拍她厚实的屁股，说：“到里面去吧。”

　　“谢谢。”袁园扯了扯裙摆，走到里间去了。

　　赵龙站了起来，不知所措，傻乎乎地看了李明志一眼。

　　李明志站了起来，推着赵龙的肩膀，若无其事地说：“老赵，进去吧，好好干！”

　　赵龙耷着头，犹豫着，说：“大佬，还是算了吧，你进去吧？我就不去了。”

　　“没事没事，这个地方是KTV，不是桑拿室，公安不会到这里来。再说，有我在外面唱歌，你怕啥？去去去，快点，办你的事去……”李明志挥挥手，示意赵龙快点进去。

　　这时候，袁园早已脱光衣服，在沐浴间冲起凉了。

　　赵龙进了里间，眼看袁园胴体白腻如脂，晶莹澄澈，心里的欲火不由被点燃起来。

　　就在赵龙准备脱掉裤子的时候，手机嘟嘟地响了。一看，妻子发来了一条短信：老公，这么晚了，还不回家？我已煲好了汤，等你回来。

　　一下，赵龙恍过神来，就为当不上副主任，就要在人家一个学生妹身上发泄不满，自己太掉价了。再说，万一被公安抓到了，一辈子名声不就完了。

　　想到这儿，他抱着头快步走到麻将室，坐到麻将桌边。

　　袁园冲好凉，披着大浴巾，嘟着嘴，跟了出来，奶声奶气说：“老板，怎么，不干了？”

　　赵龙白了袁园一眼：“你，快点穿好衣服，你走吧。”

　　袁园耸了耸肩：“钱都给了，你？”

　　“给了就给你了，你走啊！”赵龙抓起了一粒麻将子，“啪”的一声摔到地板上，就从里间走了出来，见张小梅已不知去哪儿，便伸了个懒腰，坐在李明志身边。

　　李明志抬起眼，诡异地说：“怎么，这么快？”

　　“老了，不行了……”赵龙不敢说没有做。如果说没有做，白白花了李明志两千港币，怕他扫兴。

　　李明志摆摆手，笑了：“你你，太激动了吧？”

　　“不是太激动，我，不过是把她当作尿壶，撒泡尿就出来了。你说，撒泡尿用得着那么长的时间么？”赵龙摇摇头，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

　　“那是，那是。”

　　“哎，对了，你的女人？”赵龙庆幸关键时刻还能自控。可是，弄不明白，李明志带他到这里来，自己为啥不做？便说。

　　李明志摊摊手，不自然地笑了：“什么我的女人你的女人，这种女人，就像一只鞋，合脚就穿一穿，不合脚就扔在一边。”

　　“是是。”赵龙点点头，长长舒了一口气。

　　李明志给赵龙又倒了一杯啤酒。

　　“骚蕊，你们有事我先走了。”紧接着，袁园走了出来，见赵龙不理睬她，而且张小梅也先离开了，就理了理头上的散发，走了。

　　“骚蕊”就“骚蕊”吧。李明志想，女大学生当鸡就是不一样，对不起就对不起嘛，还要摆谱让人家知道她懂英语来一句什么“骚蕊”。现在该是同赵龙谈正事的时候了，就回过头对赵龙说：“来，喝酒。”

　　“喝酒。”赵龙端起酒杯，一口喝光。回头见李明志一口不沾，就眯了一下眼，说，“大佬，你怎么不喝？”

　　“我，心里有事，没心思喝啊。”李明志摆摆手说。

　　“嗨！有什么事，说给兄弟听听，看看兄弟我能不能帮上你。”赵龙又喝了一口酒。

　　“这事还真的要麻烦你了。”李明志端起酒杯，同赵龙碰了碰，自己还是没有喝。

　　“什么事，说。”赵龙喝了酒，脸涨得红红的。

　　“唉！还不是亲戚的事……”李明志言犹未尽。

　　“你亲戚的事，就是兄弟我的事，说。”赵龙拍着李明志的肩膀。

　　“好，我说了，我有一个山西的远房亲戚叫胡金宝……”李明志说了。

　　“哦，胡金宝，这事我知道……”

　　“听说，李书记把报告批转给你们政研室了，具体还是兄弟你在做这个方案，你们的意见……”

　　“是的，只是……”政研室有规定，政研室的意见在市委没下文之前是不能对外透露任何信息的。所以，赵龙说了半句，欲言又止。

　　“怎么了，连我都保密了。”李明志当然知道政研室的工作程序，见赵龙动了动嘴，没有下文了，就端起酒杯，“咕咕咕”，喝起了闷酒，然后，一个人就像个石头雕像似的待在那儿，瞪着眼，一动不动。

　　赵龙看出了李明志的不满，心想，叫鸡这么隐秘的事他都叫自己一起来了，还有什么话不可以说？就抓起李明志的手背，拍了拍说：“谁叫我们是兄弟，那我就说了。关于如何解决胡金宝的事，政研室内部有不同的意见，文主任的意思是坚决按照李书记的指示办，尽快解决，一个亿，一次性解决掉。但是，方案是我们社会科在做，社会科的分管领导，现在啊不是你了，是那个什么王晶晶，她的意思，要解决，就不能仅仅解决胡金宝一个人，要想出一个办法，争取在几年内，对所有债户一揽子解决……”

　　“如果能一揽子解决，当然是好事。但按我们现在的财政情况，根本是不可能的，能解决，早就解决了，不用拖了十几年了。”李明志脸上慢慢露出了喜色，但听到一揽子解决，急了，那要等到猴年马月了，就打断了赵龙的话。

　　“就是嘛，这个女人胸大无脑，看问题嫩了点。当然了，愿望是好的，但是现实行不通。”

　　“哪，你作为方案起草人，你的意见？”

　　“我的意见，官大表就准，我当然按文主任的意见办理了。”

　　“你按文主任的意见办理，按照政研室层级管理的规定，你在上报之前，必须送给王晶晶审核，她这一关你通不过？”

　　“能不能通过，我就不管那么多了，这事就得由文主任跟那个女人沟通了。”

　　李明志知道，文章是个老官精了，分管副主任不签的文件他是不会签的，这可怎么办好。嗯，对了，政研室不是还有一个补充规定嘛，分管副主任出差，只要有主办科长报上来，可以直接报给主任签发了。想到这儿，他心里有了主意，笑了，对着又在倒酒的赵龙说：“老赵，时间不早了，还喝吗？”

　　赵龙看了手表，快十一点了，酒醒了一半：“算了，回家吧。”

　　“好，小姐，埋单！”李明志走到门口，叫了服务员进来，买了单，准备走人。

　　这时候，赵龙才想起来，喝了这么多的酒，还没问李明志在哪儿工作，就说：“哦，对了，你在哪儿高就？”

　　“下海啰，下海啰，”李明志本不想这么快就告诉赵龙，转念一想，他迟早会知道的，就说了，“现在，在华展集团混口饭吃。”

　　“这可是一家大公司，怪不得就么快就拥有了奔驰。说，任什么职务？”赵龙先是一愣，接着很快就明白了。

　　“混口饭混口饭，总经理助理。”李明志谦虚地说。

　　“还混口饭，老总是个靓女，省政协委员，市十大女企业家，市女企业家协会副会长，大佬，了得！”赵龙脸上流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

　　两个人边说边走到了停车场。李明志开上车，三拐四转，就把赵龙送到家门口。临别，拿出了放在车后备箱的两瓶轩尼诗，递给了赵龙。

　　赵龙不好意思地收下了：“不好意思，连喝带拿，不好意思！”

　　“什么不好意思，我吃干饭，你老兄总该有米汤喝！”李明志拍着赵龙的肩膀说。

　　“谢谢，恭敬不如从命了。”赵龙接过酒，走了。

　　目送着赵龙远去的背影，李明志笑了，什么连喝带拿，还嫖呢！

　　连喝带拿倒是真的。说到嫖，就冤枉赵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