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您这儿的路上,特意去看了看奚月明的店铺,关门了。这事儿呢,我们先不声张,等一两天奚月明回来,您派个人跟我一起去,这样岂不是更给奚月明面子了。”
“好,就按你说的办。不过,此事越快越好。”
仅一两天的时间,付浩声去大舞台退戏,颜若兰砸砚台的事情,就在市井坊间风传开了。一时议论纷纷,多是称赞付浩声夫妇有骨气,痛骂王亚雄为虎作伥。
这天,付浩声与颜若兰正在收拾东西,街门就被敲响了。徒弟郝宝成忙去开门,却惊讶了,竟是钱如雪笑嘻嘻地站在门外。钱如雪身后跟着嫣红,嫣红带着两个小跑儿,每个小跑儿各背着一只面袋子。
郝宝成怔怔地看了一下,赶紧转身去通报。
付浩声听罢皱眉:“她来干什么?你告诉她,说我不见客。”
郝宝成刚刚要去,却听到钱如雪银铃般的笑声在院子里亮亮地响起来:“呵呵,付先生好大的架子呀。”
钱如雪已经走进来了,付浩声只得出来见面。
钱如雪拱手笑道:“付先生,多日不见了。”
付浩声拱手还礼:“承蒙惦记了,不知钱先生找付某何事?”
“听说付先生把大舞台的戏都回了?”
“的确。”
“回了戏,付先生的损失多多,不知今后如何生计?”
“这个不用钱先生关怀,付某还有一身力气,糊口总可以么。”
“还听说付太太把那块价值不菲的砚台砸了?”
“确是砸了。如果钱先生没有旁的事……宝成,送客!”
付浩声欠身施礼,转身要走,钱如雪却笑道:“且慢!”
付浩声盯着钱如雪,他有些疑惑了,钱如雪的脸上竟然没有了那种一贯的高傲神色,目光也变得清澈明亮起来。付浩声错愕之间,感觉面前这个一向我行我素混不吝的女人,突然变得十分陌生了。
钱如雪悠悠叹了口气:“付浩声,我今天来,其实就是告诉你一句话,我钱如雪佩服你!”说着话,她双手竖起拇指。
付浩声一时呆住了:“钱先生何出此言,岂不要折煞付某……”
钱如雪哼了一声:“付浩声,你刚刚说得好,你还有一身力气,糊口总行。也就是说,你就是改行,也不会给日本鬼子唱戏。是不是这个意思?”
付浩声看着钱如雪,神色懵懂地点了点头,他一时不知道钱如雪是什么来意。
钱如雪冷笑了一声:“好样的,不像那些见钱眼开的败类,竟然跑到日本人的军营里去,上赶着给那些强盗们献媚。这还有咱们行里的规矩吗?都是汉奸王八蛋!狗娘养的下三滥!”
钱如雪激动起来,竟然爆了粗口。
付浩声的目光,随着钱如雪激动的话语登时明亮起来,此时的钱如雪在他眼里,已经面目全非。他第一次发现,眼前这个女人竟然有如天仙般的漂亮。
所谓疾风见劲草,日本人进了保定,钱如雪那蕴藏在心底的正直勇敢的特质,竟然昭然立现。
付浩声拱手笑道:“钱先生,不必如此动怒。”
钱如雪的目光渐渐松软下来,温暖地看着付浩声:“付先生,我钱如雪虽然性格刁钻了些(还行,有点儿自知之明),但我却也是一个涂了脂粉的男人性格,虽然比不上似关汉卿那般蒸不熟煮不烂的‘铜豌豆’,却也似个砸不开咬不动的铁核桃。我知道你回了大舞台的戏,手面必定会一时尴尬,我钱如雪岂能袖手坐视,没多有少,不要笑话。”说罢,转身喊一声:“嫣红!”
嫣红立刻招招手,身后两个小跑儿背着面袋子赶紧颠颠儿地上前,各自将面袋子解了口绳儿,张口倒在了地上。只听一阵叮乱响,但见院中便有了两堆白花花的银圆,在阳光下亮亮地骇目。
郝宝成登时看呆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