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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小尉从东南亚躲避逃婚风头,回国是在一个半月后,刚踏上祖国大地的她回了一趟家,就急急约别琼出来。
在别琼办公楼旁边的茶餐厅吃饭,小尉很风骚地穿了件东南亚风情的沙滩长裙,蓝色小花辫挂脖露出大半个光洁的后背,生怕别人不知道她从国外回来,嘴里一劲儿往外拽英语单词。
“还是祖国的饭好吃!我跟你讲,泰国菜就是甜辣为主,你看看你看看,”她把舌头整个吐出来,说话含糊不清,“舌头颜色都变了,简直都想抛弃我自个儿回来。”
街坊们传至街头巷尾的风言风语、故事传奇里,自己居然不是主人公,邵小尉感到非常的失望。
“你听听去,他们在说什么?某某官员贪污几千万被判无期徒刑了,某某女汉子遭遇色狼主动配合终于在保安的协助下扭送色狼去派出所啊,什么美娇妻裸游吸引他人视线,丈夫趁机行窃啊……他们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您的感受?”
“对啊,见到我,没有一个人问,小尉啊,你去哪里了?”
“你爸妈呢?”
“气得两人出国旅游去了。我都回来了,人家老两口还没回来,说没我这个不孝的女儿,跟我闹绝交,到现在打电话都不接。”
“……你们全家在躲避风头这件事上,真是出奇的一致啊。你总不能期待着他们敲锣打鼓庆祝你逃婚吧?”
“……滚!我是说周围邻居,看见我就点个头,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别琼忍住笑:“是不是应该请各大媒体的记者过来,给您开一个新闻发布会?顺便在第一时间连线戴川,问他的感受?”
穿着工作服戴着黑色领结的服务生端来两杯丝袜奶茶,一凉一热,分别放在邵小尉、别琼面前。
邵小尉是真的渴了,喝下去多半杯才反击道:“那倒不用。我又不是抓住一切机会炒作的三流明星,想红想得快疯了。”
“那你图什么?当事第一女主角的瘾没做够?”
“我可听出来了,这么半天,你可一直揶揄我。人家戴川都没你这么意不平。”
“那你到底想怎样啊,姐姐,我一会儿还得去上班呢,不像您,逃婚逃的,工作都辞掉了。”
逃婚的代价当然不止于此。
“我就是觉得,”邵小尉的声音突然低下来,“不论多么严重的事情:天要塌下来,窒息快要死去,泰山压顶般深陷僵局……只要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就没有人真会在意。”
“老祖宗早就总结过,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你呢,逃婚后才有了这么痛的感悟?”那天的烂摊子究竟烂成什么样,别琼已经不想向她一一复述,“能下那么大的决心逃婚,倒在意这些小破事。”
不止她一个人避风头。
戴家老头气得住院,以为再过几个月可以抱上孙子,不想鸡飞蛋打,出门被人指指点点,还上了电视台的社会新闻。
连十几年不联系的老战友都打来电话亲切慰问。
老太太一怒之下,跟人换了房子,全家搬到龙华区,新邻居新菜市场新居委会新老年蹈队……成功打入群众内部,跟着众人指手画脚怒斥那传说中不负责的小媳妇,以及同情如此家门不幸的老头老太太。
唯有戴川,每天无事人般嘻嘻哈哈上班去,高高兴兴下班来。
周末与同事把酒言欢,隔三岔五有女同事打电话,声音嗲得直叫老太太无法忍受,直接挂电话。
老太太小心试探:“要不要我们给你介绍个女孩,你三姨的邻居女儿,刚从德国回来……”
他斜斜眼睛:“妈,我们公司的我还应付不过来呢,您消停会儿吧。”
“你可别因为受了刺激,祸害别人家闺女去。她们再主动送上门,你也不能占便宜。”
“妈——瞧您,都说到哪儿去了,”这下急了,“我还是不是您亲儿子了,再说,现在的女孩,一个个都精着呢,大家不过是一块吃吃饭唱唱歌,谁肯随便叫别人占便宜。”
听着这话在理,老太太放心了,又问:“你这几天到底是装出来的潇洒无所谓,故意演给我们看呢,还是真的这么快活,把之前的事都放下了?”
老太太还挺会用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