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孝廉仍是一袭青衫,宛如修竹,与当初分别的时候没什么不同,只是神情却带出一丝焦灼。
明月如眉弯,那抺浅浅华光,让我想起牡丹媚眼含笑,元神带出的幽香。竹林茶居,雕栏画栋,珠挂屏风。他们居然又闯进来了!
我记得当时明明加了两重封印,为何他们还能轻易得入?难道说,尘世之中,也有妙法高人?
清辉之下,酒宴正酣。若非亲眼所见,我根本不相信一向如此憎恶男人的姑姑,竟然会在这里与他们把酒言欢。但事实就摆在面前,姑姑的确在盛宴款待他们,不仅如此,姑姑还表现得相当开怀。
我刚到的时候,见三个人还十分拘束,眼中饱含了戒备,那孟龙潭手持钢刀一脸森肃,面对满桌的佳肴美酒嗤之以鼻。
朱孝廉四顾频频,似在辨这里与别处有何不同。只有那个叫后夏的小书童,有些难耐美食之诱,抱着肚子直着眼睛,只盯着桌子瞧。
不过因姑姑太过盛情,表现得又十足的好客,她的笑容,似对他们有天生难以抵挡的魔力,这三个人没一会儿工夫便放松下来,开始与姑姑推杯换盏,好不快活。
很快那个叫孟龙潭的就喝得酩酊大醉人事不省。姑姑还犹自不甘休地搭着朱孝廉的手在劝酒,姑姑有些醉了,身如绵蛇快要缠搭上去,斜晃着眼笑得花枝乱颤,全无平时威仪。
我的眼不由自主地就落在两人的手上,想到牡丹仍在七重天受苦,眼前的这家伙居然还在这里喝得欢天喜地,一股火就腾腾地蹿起来。但我也只能在心里冒冒火,又没办法去做什么,这种感觉真的挺让人觉得烦。
是替牡丹觉得有些不平,还是觉得,姑姑的表现实在反常,或者觉得,我眼中的朱孝廉,那个得了孝廉还准备上京赴考的男子,那个告诉我人贵乎交心的男子,不该是此时这般颠三倒四的模样。
只是又关我什么事呢?但我还是伸手去拉姑姑,嘴里说:“姑姑,您醉了。由弟子扶您下去休息吧?”一边说着,一边把姑姑的胳膊从朱孝廉的身上扒下来,睃一眼边上的金甲羽,那家伙一副袖手旁观的样子。我只得转投向姑姑身边的婢女吩咐:“你们把姑姑扶下去休息。”
姑姑扭摆着像个孩子,冲着我嘻嘻笑着说:“让你过来陪客的,你反倒拉我走?我还要……喝。”
酒气喷薄,连带她的眼睛都是醉意朦胧的。竟真的喝醉了吗?一向威凛有如主宰,姿态永远倨傲不凡的姑姑,也会像个小孩子一样撒赖?
对着这样的她,我还真有点不适应,不自觉的声音缓了缓说:“姑姑醉了,歇一会儿吧?”
她嬉笑着指着我的脸,“管家婆管家婆……”
我无语,她扭动着歪靠着边上来扶的婢女,胡乱指着朱孝廉说:“你……你带他,他们去雅……雅居吧!我去睡了。”
我见她眼波乱荡,竟无半刻定得住,看来是真的醉了。我叹了口气,让婢女撑着她。又看向金甲羽,指指已经歪倒在桌上呼呼大睡的孟龙潭说:“金甲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