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深蓝色的布绒椅子大幅度调底,然后将身子仰过去,巴兰兰急忙为她拉好毛毯,并将两侧微微压实,她笑着说:“谢谢。”
巴兰兰重新捧起书,竟然能看进去了,心里有一瞬间的静,处子般的静,就像一个身经百战的将军赢得一场恶战后,连激动和骄傲的气力都没了,有的只是静,如果静之外还有什么,的确不是激动和骄傲,而是一丝厌倦,半点怅然,如果说厌倦和怅然之外还有什么,不容置疑,那一定是“成功的渴望”和“贡献的冲动”,而不只是“挣很多很多钱”。就像佛子的积思顿释,某个瞬间突然开悟,她平生第一次意识到,自己需要的其实不仅仅是钱啊钱,而是成就!是事业!经商其实是一个事业,如果开一个杂货铺是挣钱,做一个企业却是事业,和任何传统意义上的事业并无不同。
叶阿姨真的睡着了,睡相仍然温和,巴兰兰将目光从叶阿姨脸上移过去,自然地投向了窗外,外面的那种蓝,蓝得热烈,蓝得尖锐,已经不是“蔚蓝”二字可以表达的了,平坦的云层在飞机下方,把千疮百孔的地面和人类生存的痕迹完全抹去了,太阳在看不见的高处,因而,眼前只有晃眼的蓝,大面积的蓝,那蓝,是属于她一个人的,她看见那里面飘出一句话来:谁也挡不住我巴兰兰成功的步伐!
前排的两个人中,一个是川籍歌手候鸟,和同伴始终在说话,声音越来越大,笑得很放肆,巴兰兰站起来拍拍那人的肩膀,示意他轻点声,对方不悦地问:“怎么了?”巴兰兰低声说:“不能小点声吗?”对方转过身站起来,用挑畔的目光盯着巴兰兰,巴兰兰保持平和但坚毅的样子,指指旁边的叶阿姨,仍然示意他小点声,对方想喊叫却终于咽回去了,又一次凶巴巴地盯了巴兰兰一眼,然后回过身去。“像只鸡!”巴兰兰听见了这句话,心里气得冒烟,想撕扯对方的头发,却还是强忍了。
叶阿姨没吃没喝,一直睡到飞机落地,醒来后对巴兰兰说:“谢谢你,我睡得很好。”头等舱的乘客是可以优先下机的,叶阿姨却坐着不动,指指经济舱说:“我得等等。”巴兰兰只好先走,巴兰兰走出长长的廊道后,躲在某个隐闭的地方,看见叶阿姨出来了,身后跟着一个年轻女子,一看就知道是随身保姆。
巴兰兰打车前往北京饭店,她虽然一直不满意北京饭店的服务,认为那里的服务员根本不知道什么叫服务,什么叫热情,但是,外省大款进京首选的住地仍然是老牌的北京饭店,正如普通的外省人到了北京,不能不去看看天安门,逛逛王府井。况且,北京饭店距离天安门、王府井都很近,烧钱购物或吃烤鸭,都非常方便。登记好房间,进去一看,附近有一个建筑工地,她知道中国所有的工地晚上都是照常施工的,有彻夜的灯光和永不停息的打夯机,还有浓重的水泥和钢筋的腥味,于是,她回到前台要求换另一侧的房子,得到的回答却是:“别的房间都预定出去了。”巴兰兰问:“是不留给老外了?”服务员面含讥讽地笑了一下,说:“这个,我没义务告诉你!”为了不败坏自己的心情,她忍住怒火回到房间,拉严窗帘,立即用房间电话拨通了魏卓然的手机。
“魏市长,是我,巴兰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