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想对着那些华丽满是装饰的橱窗叫唤,看能不能从荒凉的界域叫出一些人的温度。
Ly’s M,好像那天看到你穿着刻板拘谨的衣服,像一个习于规律的公务员坐着,我觉得同样的荒凉,有一种冲动想剥除去那些外衣,看一看里面是否还存在着我曾经深爱过的有体温的肉体,有思维与有情感的肉体。
任何一种文明,任何一种繁荣,若是失去了人的温度,只是另一种形式的荒凉的废墟罢。
是那么具体的人的温度,使我确定可以热爱自己,热爱生命,可以行走于艰难孤独的途中,不会沮丧,不会疲惫,不会中止对未来的梦想与希望。
机场建筑钢铁的结构里嵌合着大片大片的玻璃。玻璃的透明和微微的反光,使巨大的空间充满着各式各样真实与虚假的幻影。
停机坪上停着无数仍在沉睡中的飞机。
不知道它们是否也作着将要起飞的梦?
承载着因为不同目的而来,又去到不同地方去的旅客。
我要去的地方,似乎并不是一个目的,而更像是一个借口。
我真正的目的只是一种无目的的流浪罢。
Ly’s M,当你一步一步进入世俗的纪律与伦理的同时,我或许正和你相反,我正渴望松解开一切纪律与伦理的绳缆,我将告别码头、港湾,我将告别岸上和陆地上的牵系,独自去向那辽阔不可知的领域。
我想真正知道孤独的意义。
我想知道,一艘船,没有了码头与港湾,没有了绳缆,是否仍具有一艘船的意义。
一艘船必须首先知道它是纯粹独立的个体,它并不属於码头,也不属于港湾,它也同样不属于海洋;但是,当它认识到了自主与独立,它才可能选择码头,选择港湾,或选择海洋。
因为时差的关系,我确定了自己所在位置的时间,然后推算出故乡的时间。我推算这个时间你在哪里,做着什么事,在聆听着一门新的功课,或正学习着搏击的技术。Ly’s M,其实是因为孤独,我才珍惜了思念与牵挂的意义。
我扬帆出发的时候,知道远处陆地上有我眷爱关心的生命。我的父亲、母亲,我的兄弟,姐妹,许多血源更远的亲族,或甚至我亲爱的伴侣与其实十分陌生的一两面之缘的朋友。
但是,血源仿佛一种大树的分枝,如同我们在某次旅行中看到的大榕树,不断延伸出气根,气根接触到地面,吸收了水分,又长成新的树干,仍然用同样的方法向外扩张。记得吗?Ly’s M,在你从那庙宇中祭拜出来的时候,你张望着蔓延如巨大的伞盖般的大树,发出了赞叹。
Ly’s M,或许你渴望着成为大树的一个分枝罢,成为那紧密的家族血源伦理中不可缺少的一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