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埋下头,我走到教室门口,揪起衣角,双脚摆出扭曲的角度,又硬要散发出娇羞美的内八字,整个造型力在把自己孤立于“对不起全人类,对不起整个宇宙”的高度之上。配合着发自内心的浑身颤抖,我语带哭腔缓缓开口,声声含泪:“老师,对不起,我迟到了。”
真倒霉,平时专供“迟到早退”的后门怎么锁了!
等待许久也没有回话,连教室里也静得毫无声响,我不得不从自己造作的内八字脚上移开视线,却仍保持着低头认错的姿势微挑眼皮。一扫便扫见坐在第一排的姚粲。她正托着下巴冲我不怀好意地抿嘴笑,双眼里泛出的光贼亮贼亮的,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对劲儿。
奇怪了,平时只坐在山高水远的后三排的姚粲,今儿怎么紧密团结到讲台周围了?我好奇地冲她丢去个疑问的眼神,她保持着神秘的微笑,眼珠子斜向讲台。
我尚且来不及顺她指示看过去,寂静已久的教室响起个男声。
“只有十五分钟就下课了,同学,你还好意思说你迟到?”
刨去话里的讽刺,以及懒洋洋的不屑语气,这陌生的男声听起来倒是清朗宜人。陌生?等等,不对啊,我们的金融学老师明明是个中老年妇女,怎么变成男人了?要不是先看到姚粲,我真以为自己走错了教室。
伴随着低声的说笑,我认命地抬起头看向说话的男人,四目相对,瞬间惊艳。这老师长得也忒帅了吧,绝对是那种看一眼能让人羞红脸的品相。五官端正,英挺的鼻梁上架副无框眼镜,斯斯文文,眼神里又透着股精明锐气,一件卡其色的风衣也穿得利落干净。
他双手交叠,环在胸前,看似惬意地靠坐在讲台后的椅子上,就那么不动神色、察不出情绪地看着我。
被他这么默默地定神瞅着,我的眼珠子极不自然地飘了开,三百六十度转一圈回来,他依然牢牢盯着我不放。再转一圈,还在看,旺仔牛奶都没他执著,大有我不开口说点什么,他绝不饶我一命的架势。
好汉不吃眼前亏,我决定自己给自己找个台阶下,当下手捂肚子,理直气壮地从嘴里迸出话:“老师,我痛经,所以来晚了。”
话音刚落,周遭一片哄笑声起,我白了几个笑得夸张到前仰后合的男生,终于体会到了“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他人的痛苦之上”这句至理名言的深刻含义。笑吧,笑吧,早晚有一天你们会惹上个正在痛经的女人!
虔诚许愿完毕,转头看向那代课老师,正巧被我捕捉到他左边嘴角略扬起的弧度。我明白,这个细节是暗示,暗示他既往不咎,我可以老实归位。踩着片片欢声,我一溜烟蹿到姚粲身边坐定,掏出笔和课本,迅速武装成有上进心的好学生模样。
得空再瞄一眼代课老师,他已经高跷二郎腿抱着本书看起来,我一颗心刚往下落,偏偏他似乎又不经意地一抬眸,和我还不及收回的视线生生碰上。
对看的工夫,我脑中百转千回,最终抱定信念理直气壮到底,绝不心虚,于是厚着脸皮冲他咧嘴笑出敞亮的心情。他也笑了,轻扬的嘴角衬得他原本俊朗的五官越发出众,可我怎么偏偏品出点令人毛骨悚然的味道?没来由地一个激灵,架起书,弓背缩脖子躲在后面,我压低嗓门质问姚粲:“他是谁?张师太呢?”
按捺下性子等姚粲依依不舍地收回流连的目光,一双大眼睛大概只宠幸了我三秒钟,又追随那代课老师而去,痴痴回答:“师太去外地做调研了,他也没说他是谁,只说下周三的期末考试他会负责监考。我猜可能是师太带的研究生吧。真是帅啊,我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