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纪泽慢慢浏览。他的英文水平自来使馆这一年多,又有长足进步。阅读报纸已无大的障碍,偶尔出现生词,才翻翻辞典。忽然,《欧洲时报》第二版右上角一个标题使他全神贯注起来。此标题是:“俄国与中国签署边界条约”。副标题为,“中国以割让大片领土为代价收回伊犁”。文章下方还附着一张中俄伊犁地区边界签约前后变更简图。
曾纪泽逐句逐段读完这篇报道,又仔细看看那幅地图,心口像堵了一块沉重的石板,他觉得胸膛里从来没有过的压抑和憋气。他凝视着那张图良久,心底无比痛苦:“没想到崇地山近一年的对俄交涉,竟签得这么一个丧权辱国的条约。可悲呀,可气!他还有何脸面再见国人?我中华泱泱大国,当真成了任人宰割的羔羊?”
他情不自禁地呼喊起来:“来人!来人哪!”
曾夫人、仲妹、陈松生、曹逸斋、李湘圃几个人都闻声跑来,不知侯爷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曾纪泽看见他们都来了,方醒悟自己情急失态。他立即镇静下来,低声说,“对不起,惊动你们了。我只是想叫湘圃来一下。”
“老爷,你刚才怎么啦?”曾夫人看到丈夫的气色,不由担心起来。
“我没什么。”曾纪泽平静地答道。“只是看到一条消息,心有所感罢了。”
“大哥,什么消息?”陈松生问。
“你们看看这个。”曾纪泽用手指使劲敲着那张报纸。
陈松生和李湘圃都懂英文,两人粗粗看过一遍,脸色也不由陡变。
“到底发生了什么?”曾夫人追问道。
“崇地山与俄国人签了伊犁条约,又割去中国不少领土。”李湘圃顿着足说。
“俄国人霸占我伊犁地区十年之久,现在只归还一座孤城。就像一个强盗抢光了你的衣服,最后扔给你一顶帽子,嘴里还叫着跟你和好。”陈松生愤愤地说。
“这么大的事,崇地山一人就能说了算?”仲妹不解地问。
“朝廷授予他便宜行事之权,他一签字画押可不就板上钉钉了!这个崇地山白当了一品大官,原来是昏庸无能,简直是大草包!”陈松生年轻气盛,越说越按捺不住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