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间,我们,还有这座城市,都发生了巨大变化。往事不堪回首啊!”白杨低缓的话语像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倾诉,“子阳,你还记得十年前系里的那场篮球比赛吗?中场休息时,咱班被对方落下二十多分,队员们像泄了气的皮球,都说认输算了,你却坚决不肯,说这才半场啊,上半场我们的确输了,可比赛并没有结束啊,下半场是可以赢回来的!结果,下半场比赛开始后,你如同一头发疯的狮子咆哮着不是投篮,就是断球,只是半场时间,你就拿下了全场最高分,39分,真是一个奇迹啊!终场哨声响起的那一刻,你累得一滩烂泥似的躺在场地中央。最终我班以1分的优势赢下了那场比赛。”
那场篮球赛,可以说是林子阳篮球生涯中的一场经典战役,他又怎么会忘掉呢?可是,让他想不到的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半场的得分连自己都记不清了,白杨居然还能记得那么清楚,且一分都不差。
林子阳似乎从白杨这番话里听出了什么,他顿时感到一阵莫名的悲伤。白杨瞥了林子阳一眼,又说:“子阳,和十年前相比,我发现你变了。之前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林子阳,变得懦弱了,变得让人看不懂了!我多么想再见到十年前的那个林子阳啊!”说完,她又目不斜视地凝视远方。
林子阳的脸红了一大片,胸口怦怦直跳。白杨,他心中的白雪公主,心中最美的那朵花,十几年来,他无数次在心底呼唤她的名字,无数次与她梦中相见,今天她就在他的身边,那一时刻,他仿佛有好多好多话要和她说,可是他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两个人都沉默不语,这时候,毛头出了宴会厅向他们走过来,嬉笑着说:“你俩呆在这里说啥悄悄话,子阳,小心我到牧天那里告你哦。”昔日的“豆叶菜”,如今已长出成功男人的标志物“将军肚”。毛头穿着名牌短袖衬衫,胸前飘着蓝颜色的领带,走起路来风度翩翩。
见是毛头,林子阳感到自惭形秽。
白杨的神情陡然发生改变,她莞尔一笑,说:“毛总,你胡说什么呢?凑巧碰到子阳了,刚说了一会儿话。你若嫉妒,咱俩也可以单独聊一会儿嘛……”
三个人嬉闹了一会儿,一起回到宴会厅。
时间不早了。董梅拿起话筒,说道:“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我看今天就到这里吧。成家立业了,手头的事情多。大家还是回吧!”
于是,同学们彼此间开始握手告别。
白杨还要借这次机会去爸妈那里看看,陈牧天也去,因此,林子阳和陈牧天他们道了别,又快步来到董梅面前,面露愧色地说:“董老师,我走了。您多保重!”董老师挥了一下手臂,压低声音,说:“子阳,要加油啊!”声音虽然很低,可林子阳听了,却感到耳朵被震得嗡嗡作响。他使劲点了一下头,才依依不舍地走出宴会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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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依然是灰蒙蒙的,仿佛蒙上了一层灰色的纱,正如林子阳的心情,车内的空调呼呼吐着冷气,可他还是感到烦躁无比。车子行驶在来时的路上,参加这次同学聚会,要说最大的收获,当然是他如愿以偿地见到了董梅和白杨。这两个上学时他最看得最重的女人,一路上让他思绪万千,内心深处是翻江倒海般的乱腾。
车子行驶到海州地段时,天已经暗下来。
这个漆黑的夜晚,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车灯如一把利剑将黑夜劈开一条明亮的通道,林子阳开着车小心翼翼地行驶在公路上。一声声沉闷的雷声从远处传来,天马上就要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