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毁了她,她毁了他,可这远远不能说清他和她之间最深沉的理解和冲突。他控制不住把她灵光四溢的日记抄进自己的小说,她控制不住在作家的妻子之外为自己寻找其他的身份。他和她都困惑了,哪一部分的生活是自己的,哪一部分的生活是对方的。即使在她最疯狂最虚弱的日子里他们还交换着炙热的情书。她对他:“月亮像失落的钱币掉进深山,草地阴沉而刺鼻,我想让你靠近,我触碰你,像秋天的平静,甚至带一点夏天最后的回声。”他对她:“你是我见过的最精致最可爱最温柔最美丽的人,即使这样也言犹不及。你所忍受的我,没有其他人能忍受……”
关于死亡,珊尔达在1919年春曾致未婚夫菲茨杰拉德:“今天我去了墓地——你知道的,那不是个公墓——我想去打开山那侧一座生锈的地下室的铁门。它被冲洗白了,覆盖着泪汪汪水汪汪的蓝色小花,小花也许是从死人眼睛里长出来的,碰上去黏糊糊的带着让人作呕的味道……为什么墓地非得让人感到空虚呢?关于这个论调我听得太多了,格雷先生的话也很有说服力,可是我怎么也不觉得任何曾经生长的东西是让人绝望的——所有断裂的石柱和紧握的手掌和鸽子和天使象征着浪漫,然后一百年后我想让更年轻的人来猜猜我的眼睛是棕色的还是蓝色的——当然,两种颜色都不是——我希望我的墓看起来像已经有许多许多年头——多奇怪啊,那一排南部邦联士兵的墓,有两三个会让你觉得它们是死去的爱人或死去的爱情——它们看起来一模一样,甚至上面黄乎乎的苔藓也一样。古老的死亡真美——真真正正的美——我们会一起死——我知道——甜心——”
他们没有一起死,不过他们葬在了一起,在他父亲的故乡马里兰州。他的初恋姞内瓦还要多活四十年,亲眼见证菲茨杰拉德死后哀荣水涨船高,《了不起的盖茨比》一版再版,被奉为美国文学经典,可她毕生都把当年的情书和日记锁在衣橱的角落里,从未想过站出来说:“我就是那个戴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