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凿齿是正统的史学家,喜欢刘备,讨厌曹操,说曹是篡汉。道安也正统,说胡人就是夷狄,闹得中国不安生。两人有很好的共同语言。
刚见面的场面有些意思,《晋书·习凿齿传》说,道安自我介绍,“弥天释道安”,习凿齿回“四海习凿齿”。口气都不小,似乎也能透露出魏晋文人高狂不拘的消息。
交锋过,两人才开始谈学论道,从此便时常往还,成为至交。
襄阳的十几年是舒心惬意的,气候湿润,生活无忧,能专心念佛弘法。道安结交了不少上层人物。东晋的上层,包括历代帝王,都信道、信佛。
朱序是梁州刺史,镇守襄阳,义阳(今河南桐柏)人,将门之子。此人很有城府,却又干练。道安和朱序结交,两人有些故事。现在道安称朱序为护法,意思是护卫佛法的人。
道安充分展示交际手段,由朱序赞助,创建了檀溪寺,原来住的白马寺太狭小了。现在的寺有四五百间房舍,很具规模。
当时的铜很稀缺,凉州刺史杨弘忠,却送来一万斤,说要做个承接甘露的承露盘。天下太平,就降甘露。汉武帝喜欢喝这种露水,说能延年。
其时承露盘已由法汰在建康营造,不需要再造了。道安就请工匠将一万斤铜,铸成一尊一丈六尺高的佛像。大概是东晋第一尊大佛像,甚为庄严。据说佛像每天晚上都放出光芒,照耀殿堂。道安要大弟子慧远作了《襄阳丈六金像颂》,在佛像前念诵。这篇颂词在佛教史上很有名。
据说后来佛像自己移动到后面的山上,吸引四方人士都来瞻仰礼拜。僧人又把佛像迁回寺院。这又是一种奇异的说法。宗教有时候很有意思,它能自由想象。能想象就能创造出一片新天地。但想象归想象,移动是不大可能的。四五吨重的东西,条件又相当原始,要移动是需要很多人力物力的,更别说自动。
道安很感慨,对弟子们说:我就是今天晚上死了也没有什么可遗憾的了。造一尊佛像是道安的夙愿。
谢安是东晋的大政治家,此时为中书令,相当于宰相,还握有军权。习凿齿给谢安写信,盛赞道安:“来此见释道安,故是远胜、非常道士,师徒数百,斋讲不倦。无变化技术可以惑常人之耳目,无重大威势可以整群小之参差;而师徒肃肃,自相尊敬,洋洋济济,乃是吾由来所未见。”我在这里见到释道安,他决非一般法师,有徒众数百人,斋讲不倦。他没有什么变化之术,却可以惑常人的耳目;他没有什么重大的权威和势力,却可以整群小之参差。师徒肃肃,自爱、自尊、自重,洋洋济济,这种情况是我从来都没有见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