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教室第一排的Tie和Chic是我的帮助对象,Tie很活泼,总是咧开了嘴冲我开心地笑,而Chic有一张忧伤的脸。我坐在他们中间,和他们唱歌交谈。
他们很依赖人,一个劲儿地往我身上蹭,我让他们坐在我腿上,给他们吃东西,听他们说他们的故事。
同行的女生站在窗口默默擦拭眼角,眼泪悄悄流出。
我走过去,小声提醒她不要让孩子们看见眼泪,这是对他们的尊重。
在孤儿院,笑容和祝福是奢侈品,他们在我们面前呈现了最快乐的笑容,我们应回给他们最真诚的关怀。
虽然我们都知道,笑并不总意味着快乐,就像泪水不总是表示悲伤一样。
但在生命的弱者面前,我对自己的要求是:一定要保持着笑容。无论如何笑比哭看起来都要显得幸福。
他们是敏感的,你的眼泪让自己心情舒服了,却会深深留在他们心里。
Tie说他有个哥哥叫May,说着就转头指向坐在最后一排的一个男生。那个男生笑容腼腆,Tie叫他坐到第一排来和我认识。
May和Tie一点都不像,无论外表还是性格,Tie很活泼好动,而May很秀气也并不多说话,只安安静静地坐着由着别人拍照,他只负责微笑。
也许因为年长一些的May已经看透了许多世间冷暖,知道我们只是一些匆匆而来的过客,今天来施予了爱心,明天以后乃至一辈子都不会再有机会相见了。而年幼的Tie还对这个世界抱有美妙的幻想,他相信我们很快就会再见。
我大约和Tie有着一样的心理年龄,每一个熟识的、陌生的、有缘相见的人,你们既然出现在了我的世界,哪怕只是匆匆一眼,也一定是前世许得愿修得缘才能在今生相见。
既然我们有此一面,既然我们互相认识了,那么我的生命中就留有了你的痕迹,谁也取代不了。
当我与你们遇见,在我心里你们就不可能消失。
Tie一直围绕在我身边,将我介绍给他所有的朋友们,直至我将要离开。
我坐上车,他就站在我窗户边,高高扬起分外开心的笑脸,我对他摇手轻轻说再见。他跳起来,一只手轻拍我的窗户,隔着玻璃和我的手击掌,大声说再见。
然后,Chic也跑过来学着Tie的样子和我击掌告别,其他的孩子大约觉得好玩也都拥挤过来。May虽然没跳起来,但他也第一次真正绽开笑容,对我比了个V的手势。
一时间我心中激动得不得了,完全舍不得和这群孩子告别。
于是我跑下车,走进他们,和他们一个个用拥抱来告别。
Tie冲我笑着大声说:I love you!我不清楚他是否真正懂得love这个词的含义,但我知道这个词对于他来说一定很重要。
我拥过他小声在他耳边说:Have a good life!
他点头:See you next time!
我和他们的老师Sopha van先生互留了地址和E-mail,我希望能将他们的未来看在眼里,永远不要失去了联系。
终是要告别,车慢慢启动,其他的孩子们转身走回教室去,而Tie却追着我的车跑了一小段,他跑得很快,两只小脚带着尘埃飞舞,他举高了手边跑着边对我挥着手。
眼泪立刻在眼眶中泛滥开来,奔腾着夺眶而出。
这一生,我们无时无刻都在告别,有的人说了再见,下一个小时又会在一起;有的人说了再见,下一年还会重聚。
再见,Tie,我相信很快就又会再见的。
对于这些孤儿来说,我们这些珍贵的“过客”已经在他们心里种下了希望的种子。这种子一定要发芽,要茁壮成长,这样希望才会盛开。
柬埔寨有许多这样的孩子,他们不是孤儿,却也在与贫穷、疾病做着斗争。
在吴哥窟的大门外,你会看见一个个斜挎着破旧的小书包满身尘土向游客兜售明信片和纪念品的孩子;在洞里萨湖,你会看见光着身子划着客船或货船为生活辛劳工作的孩子们。
当这样的孩子越来越多出现在眼前、身边,我也习惯性地在口袋中装满了糖果,随时交到他们手上。
生活是苦的、酸的、辣的、涩的,可口中有糖的时候,它必然是甜的。
有的时候,旅行并不是为了到处看看风景,更不是为了逃避不堪的生活,而是为了给一群需要爱的孩子们送去关怀。
带上糖;带上食物;带上衣物;带上祝福,走上一趟有意义的旅程。
我想对这些孩子们说:要加油,要快乐简单地长大,要一直用简单单纯的眼睛看世界,要相信坚定地走自己的路,上天一定不会忽视你们的。
明天,或者明天的明天,一定是比昨天要好的,我相信这句话,所以我永远不抱怨生活。之所以还没有那么好,是上天知道我还没有准备好迎接更幸福的生活。
我们所要做的,就是用笑容去面对每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