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客气一会儿,就说起了老乡间的体己话,语调自然而然低了下来。韩长兴说:“皮市长很看得起您,您常在他身前左右,可要为兄弟多说说话呀!”
朱怀镜把身子往韩长兴这边一靠,轻声说:“相互关照吧。这里乌县老乡,就我们俩,我们不相互关照行吗?”
韩长兴叹了声气,很是无奈的样子,说:“明眼人心里都清楚,现在都是老乡帮老乡,同学帮同学,战友帮战友。各个单位,各个层次,都有不同的圈子。你进入不了人家的圈子,你就是有登天的本事也枉然了。不是我充资格老,我来办公厅的时间比您长,看得太多了。你有意见也好,有看法也好,都不可能让现实改变。有看法你还不能提,只能装傻子,装哑子。没有人同你摊在桌面上来讲道理。眼看着许多无德无能的人上去了,你还只能说领导慧眼识才。”
朱怀镜不想把这话题说得太深入了,就说:“我俩心知肚明就行了。正是您说的,不要多说。我相信您我都不是等闲之辈,要紧的是沉住气,伺机而动。”
韩长兴敬佩道:“朱处长高见。您到底是在下面当过领导的,这方面比我会处理些。”
两人说了一会儿,朱怀镜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说:“韩处长,我还有个事情要请您帮忙哩。”
韩长兴豪爽道:“什么帮忙不帮忙的?只要做得到的,您的事就是我的事!”
朱怀镜说:“这事在您也不是个大事,在我就没有一点办法了。我有个表弟,是个泥工,手艺不错。他想到荆都来找个事做。我同这方面没联系,哪里去给他找事做?我想机关常年都有人搞维修,可不可以安排一下?”
韩长兴略加沉吟,道:“这个好办。不过跟你说实话,我这里临时工太多了,又都是关系户,只有进的,没有裁的。多也不多您表弟一个人,叫他来吧。”
朱怀镜就说:“那就谢谢您了。我们改天再深聊吧。皮市长交代个事情,我得马上出去一下。时间也不早了。”
韩长兴不便问是什么大事,只拉着他的手,意味深长地紧紧握了一下,笑容也别有文章。
朱怀镜出来上了车,小陈笑着说:“什么大事情,让皮首长做了这么久的指示?”
朱怀镜听得出,小陈虽是玩笑着,口上也只是烦皮市长啰唆,实际是等得不耐烦了。他觉得没有必要同小陈在面子上过不去,但也不能让他太放肆,就玩笑着说:“小陈呀,你也在政府工作这么多年了,连起码的纪律都不懂?不该问的不问,不该说的不说呀。”
小陈毕竟碍着朱怀镜是副处长,忙赔笑道:“对不起,领导批评得对。”
回到荆园,已快到晚饭时间了。朱怀镜给乌县驻荆办的小熊挂了电话,要他晚上七点半以前赶到荆园宾馆大厅等候。小熊说那两位姑娘还住在荆园,他到时候带她俩去朱处长房间。朱怀镜觉得不妥,就请他告诉了两位姑娘的房间号,再约好七点半大家在那里见面。
刚挂完电话,刘仲夏来了,随便问道:“皮市长有什么事找你?”
朱怀镜只好含糊道:“皮市长私人一件事。”
刘仲夏也就不好再问了,口上哦哦了两声。他看看表,时间差不多了,就同朱怀镜一同出来,并肩下楼去吃饭。朱怀镜想自己刚才无意间敷衍刘仲夏,倒是恰到好处。他说是皮市长的私事,既免除了支支吾吾的尴尬,又显得他同皮市长关系很近。
吃过晚饭,朱怀镜回房间等候方明远。刘仲夏去房间洗了把脸,就过来同朱怀镜闲扯。两人说的些话当然都是无关紧要的,但朱怀镜感觉到的内容却很丰富,也耐人寻味。这次进荆园两个月了,刘仲夏很少过来闲扯,一般都是朱怀镜有事没事去他那里闲坐一会儿。可今天一个小时之内,刘仲夏就来他房间两趟了。朱怀镜猜想,肯定是他说给皮市长办私事,让刘仲夏对他刮目相看了。谁都清楚,领导能把他的私事交给你办,说明你在领导心目中的位置也就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