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缺此时的模样,落在诸家姑娘和那位叫小草的贴身婢女眼中,那就是被那丰腴姑娘弄的心驰神迷,变成了一个走不动道的呆头鹅。小婢女愈发不喜,盯着那名丰腴却又不失清秀的女子,说道:“水珠儿,这可是祖奶奶交代下来的话,你难道敢不听?”
水珠儿是红袖招正当红的姑娘,虽然连续两年都没能参加花魁竞选,但凭那张清秀小脸和满身水漾般白脂,行情向来极为红火。可即便是她也不敢反抗简大家的命令,只见她眼珠儿一转,笑嘻嘻上前牵住宁缺的手,说道:“既然是祖奶奶定的规矩,我哪里敢不依,只是这小孩儿我瞅着就喜欢,姐姐我最喜欢小孩儿害羞的模样儿了,来,跟姐姐去院里玩会儿。”
宁缺自然不会反对,迳由她拖着自己的手顺着溪边便往花树间一处小院走去,身后那诸家姑娘只是低声取笑,却也不拦他们,只有那婢女小草喊了声:“祖奶奶说了,谁都不许做他生意!”
“啊?有这事儿吗?”
宁缺悚然一惊回首望去,心想以那位简大家在天下风月行里的地位,若这话传出去,只怕整个长安城的青楼将来都不会做自己生意了,这可如何使得?
婢女小草得意望着他说道:“难道祖奶奶没那意思?”
宁缺无言,心想难怪史书上都说皇帝不可怕,惯于假传圣旨的太监最讨厌,想到那等前景,心中不禁泪流千行,说不尽的凄楚沧桑——可即便如此,他还是必须跟着那位叫水珠儿的红牌姑娘走。
进了小院,倒没有什么旖旎故事发生,水珠儿姑娘盘膝坐到榻上,使侍奉的小丫头端来各色杂果,殷勤招呼宁缺,自己却是倚栏嗑着瓜子,有一言没一语问着他和简大家见面时的情形,又问了些边塞那边的情形。
这种事情宁缺向来很擅长。渭城的酒馆、军营里的赌坊,都是他磨炼嘴皮子功夫、锻炼察言观色本领的好战场,今夜先对简大家,后抚小婢女,现在面对着长安城当红的妓女,他也毫不怯战,极为自然地吃果子闲聊,感觉就像在自己家一般。
说话的目的是套话,水珠儿姑娘全然没有注意到,自己刚刚嗑了半碟瓜子儿,话题便从渭城转到了长安城,聊天的内容也从蛮人姑娘是否漂亮转到了来红袖招的客人都是些什么人物,谁最好妒,谁家老婆最好妒。
谈论恩客隐私似乎有些违背职业道德,但说实话,这确实是青楼姑娘们琴棋书画歌舞之外并不多的业余享受,水珠儿自也不会觉得异样,反而说得越来越带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