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大理寺鞫谳,治以重罪。”高拱毫不犹豫地回答,接着脸一沉,不安地说,“我所担心的不是怕殷正茂贪墨,而是怕他不贪墨。你也知道,他和张居正是骨头连着皮的关系。殷正茂出的问题越大,张居正的干系也就越大,神龛上的菩萨请是请不下来的,要想他挪位子,只有一个办法,搬!”
听完高拱的连环计,魏学曾已是惊得瞠目结舌,他没想到这么一件简单的事情里头竟隐藏了这么深的杀机,使得他对高拱的阴鸷有了更深的领教。话既说到这一步,凭着对首辅忠贞不贰的感情,他真恨不得飞往庆远府,把那一张二十万两银子的单票硬塞进殷正茂的口袋,以成就老师相的一番苦心。
“万一殷正茂有所警觉,不贪墨也不要紧。”瞧着魏学曾怔忡不语,高拱又顾自说道,“老夫还留有一手,他殷正茂前脚刚走,我就密札给江西道御史,要他加紧查实殷正茂在江西任内贪墨劣迹。总之,庆远府一仗,他殷正茂打赢了,我有罪治他,打输了,我更有罪治他!”
……
不知不觉,两人已在值房里私语了半日,透窗的阳光已经收尽余晖,值房里光线朦胧起来。早就过了散班时辰,因两位堂官关门密语,吏部一应官吏也就不敢离开。衙役又进来冲茶,值日官瞅空儿进来禀告吏员都还没有离开,不知两位堂官是否有事召见。
“都回去吧,”高拱吩咐,“这些时大家都累了,也该回家睡个囫囵觉。”值日官退下,魏学曾也起身告辞。
“启观,你就别走了。”高拱喊住他。
魏学曾以为高拱还要长谈下去,便把已经迈出值房门槛的一只脚抽了回来,规劝道:“元辅,你也该回家了,半个多月没有回去,老夫人必定挂念。”
高拱只有一个女儿早已出嫁,家中只有一个原配夫人与之厮守。因没有儿子,又未曾讨妾,一年四季家中总显得冷冷清清。
“我那个老婆子,”高拱揶揄地说,“十几年前就吃起了长斋,我回家等于进了庙,吃肉喝酒如同犯了天条,今晚你就陪我吃顿饭。”说毕,也不等魏学曾表态,朝门外高喊了一声,“高福——”
高福是高拱的大管家,听得主人喊叫,连忙滚葫芦一般跑了进来。高拱问他:“你上回说,啥馆子的猪头肉做得好吃?”
“回老爷,是薰风阁的。”
“你头前去安排,我和魏大人随后就到。”
高福应喏而走。不一会儿,高拱与魏学曾要了两乘便轿,朝位于灯市口的薰风阁迤逦而来,他们撤去仪仗扈从,只是为了安全起见,留了一队护兵暗中保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