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尔姆·托宾有一本小说《大师》,写亨利·詹姆斯的生活,其中讲到亨利租房的情景:一八九七年,亨利在英国拉伊租下了“兰慕别墅”,那是一栋让他一见钟情的房子。就像我们现在租房时明明看中却还想压价一样,他努力让自己淡定。“他在屋子里走动时,把一扇扇门都打开,也叫人帮他开门,他什么话都不说,心里仍然担心,只怕自己表现得太过热切,先前也来看过房子的人会出现在门口,大声命他离开。”亨利签下了二十一年的租约。房东得知他的名字和职业,既惊且敬,还给了优惠。
这座带花园的“兰慕别墅”,每年租金是七十镑。当时一英镑约相当于现在的八十英镑。差不多五万两千六百元人民币,月租四千四百元。
让人动心的是这一句:“房屋的四壁见证了将近三百年来过往的男女,如今它邀请他来短暂领略它的魅力。它会欢迎他,然后目送他离开,一如它目送其他人离开一般。”供人租用的房间,是有灵魂、有魅力的,它们有着港口一样沧桑的戏剧性。
我常常坐在自己的房间里,根据四壁隐约传来的声音,猜测一墙之隔的剧情、台词,就像坐在电影院外想象里面的电影:
宅男打游戏到夜里,到冰箱里翻吃的,忽然发现角落里还留着一只前女友买的柠檬,已经干缩成核桃大小了。她曾说,总看电脑的人,最好喝点柠檬片泡水。他拿出柠檬犹豫一下,本想扔掉,但还是拿到厨房去切片,丢进水杯里。
依仗姿色、恣睢求生的年轻姑娘,给老家母亲打电话,不耐烦地装出一切很好的样子。远隔千里在两个大城市打工的中年夫妇,小别胜新婚之后,感到对方似乎有些改变,又说不出变化在哪儿,心里都有些疑虑,但还是互相抚慰,互相鼓励,互相说些儿子们的事情,关灯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