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绝代风华1、陆小曼(3)

民国女人:岁月深处的沉香 作者:王开林


陆小曼毕竟不是莎士比亚笔下认定爱情至上的少女朱丽叶,也不是易卜生剧中追求人格独立的少妇娜拉,她缺少她们那种破釜沉舟的勇气。在此之前的三月间,迫于外界的压力,小曼倒是劝志摩先到欧洲去转一圈,一年也好,半年也好,让西风冷却冷却发烫的脑筋,也好让时间来考验考验彼此的感情。这一趟欧游,徐志摩意绪索然,仿佛那位在俄国吃了大败仗,只得仓皇退却的拿破仑大帝,天茫茫,地茫茫,心更茫茫。此后五个月,一个在海外惆怅,一个在闺中呻吟,万里长天隔着两地相思。其间,志摩的幼子在德国柏林不幸夭折,这样的惨事也只让他分心写了一首短诗敷衍过去。书信走得比蜗牛还慢,谣言倒是长了翅膀,某“友人”在酒桌上似无意又似有意发布了一条来自巴黎的消息,说是徐志摩在法国好不快活,成天出入欢场,而且还跟一位胖乎乎的洋女人同居。陆小曼听了这话,如闻霹雳,心若刀绞,好像一下子从十八层楼上跌下,更加苦闷和灰心。1925年6月间,一场大病将陆小曼击倒在床,七月下旬,徐志摩从欧洲风尘仆仆地赶回。两人抱头痛哭,所有的误会顿时烟消云散。

1925年春天,身在上海的王赓给身在北平的妻子陆小曼寄去一篇措辞强硬的哀的美敦书(最后通牒)后,静等着她悔过自新,他也作好了既往不咎的打算,可是陆小曼到了上海,受到徐志摩的爱的鼓动,非但不再向王赓示弱,还表明了分道扬镳的决心。大画家刘海粟古道热肠,极力撮合徐志摩和陆小曼,他要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此时,王赓因做军火生意不慎(白俄商人卷款潜逃)而身陷囹圄,到了这步田地,能文能武却不懂女人心海底针的王赓只好让路,他无可奈何地承认姻缘已尽,同意与陆小曼离婚,并以醒悟者的口气感叹道:

“小曼这种人才,与我真是齐大非偶的!”

各自挣脱了羁绊,打碎了枷锁,徐志摩与陆小曼终于自由地结合在一起。“幸福还不是不可能的”,这句口头禅果然灵验。婚礼该怎么办呢?九个女傧相就免了吧,数千人的观礼也大可不必,只要一些亲友到场喝杯喜酒就算有所交待了,关键是爱神的虎符已经牢牢在握。可是千免万免千省万省,还是有一件事不可免不可省,那就是这对新人得当着大庭广众被梁启超痛责一顿,这是任公答应作证婚人(证婚人的第一人选本是胡适,但他有意回避)的一个先决条件。若没有这项内容,徐、陆的婚礼也就称不上是一场奇特的婚礼了。请看,证婚人梁启超身穿一袭藏青色长衫,翩然出场,他指着弟子徐志摩声色俱厉地诃责道:

徐志摩,你这个人性情浮躁,所以在学问方面没有成就;你这个人用情不专,以至于离婚再娶。……以后务要痛改前非,重新作人!

莫非真是响鼓还得重锤敲?小曼的脸色乍红乍白,志摩低着头,也是且惭且愧,他赶紧上前,向老师服罪讨饶:“请老师不要再讲下去了,顾全弟子一点面子吧!”任公逞足了师道尊严,这才收起功架,赦免了这对十分窘迫的新人。

事后,梁启超写信给女儿令娴,竟然视陆小曼为“祸水”、“妖妇”,称她离婚再嫁为“不道德之极”,他说:“我看他(指徐志摩)找得这样一个人做伴侣,怕他将来痛苦更无限,所以对于那个人(指陆小曼),当头给了一棒,免得将来把志摩弄死。”幸而梁任公早归道山,否则,再过六年,他就真要悲叹“不幸而言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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