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灵队伍出了印钞局正门，穿过白纸坊大街，顺着牛街往西，向千年古刹崇效寺走去。这崇效寺系唐代幽州刺史刘济舍宅而建，寺中多枣树，又名枣花寺。有跨院、厢房、藏经阁等建筑。阁东北有台，台有僧塔三座，环植枣树千株，还有两株五百余年的古楸，鳞皮虬干，枝叶已落。因离城较远，专供外地人停厝灵柩。平时山门紧闭，鲜少游人香客。在北平数不清的禅院道观中，是并不起眼的一座。但到了清乾隆年间，该寺却因百丛珍稀异品牡丹而声誉鹊起，与大觉寺的玉兰、法源寺的丁香并称京城古刹三绝。每年暮春时节，五彩斑斓的牡丹竞相开放，什么姚黄、魏紫、一捻红、醉胭脂、金带围、玉绣球，还有世所罕见呈墨紫色的黑牡丹。丽影团霞，浓香醉蝶。游人骈集，毂击肩摩。自古以来，牡丹便被人誉为花之魁、花之冠、花之王。诚可谓：“竞夸天下无双艳，独占人间第一香。”民族英雄林则徐寓京时，曾多次偕友来寺内观赏牡丹。文人墨客题咏极繁。晚清诗人龚自珍赞赏崇效寺牡丹的名句“词流百辈花间尽，此是宣南掌故花”，更是脍炙人口，广为传诵。

因为钟、鼓、铙、钹、木鱼齐奏，送葬队伍庞大，引得行人都伫立两旁观看。不少人指指点点：“嘿，这白事场面真大，那些假和尚连斋饭都不用打点，本来就是印钞局的工人嘛！”

“咦，那女的怎么捧遗像，八成死了丈夫吧？哎，又不像，怎么不哭？不戴孝？”

“废话，不是老婆谁肯捧死人像啊！”

杨卓小心翼翼地搀扶甄婷，不时用尊崇的眼神偷觑她一眼。

一向关闭的崇效寺山门缓缓打开，移灵队伍步入门内。不算宽敞的寺院被印钞局员工挤得满满当当。

王义福的灵柩被安放在西厢房正前方，四周布满花环和挽联。其中最为醒目的挽联用丈二宣纸书就：

每日只为三张饼

一生代价四十元

披麻戴孝的郭荣珍和平平、安安跪在棺材前呼天抢地，哭声震耳，闻者无不心碎。

两个护士扶着义福娘，短短几天，她的头发全白了，活像七十多岁的老妪，深陷的眼窝中满是绝望，没了牙齿的瘪嘴喃喃自语：“福儿，福儿，你真的走了？真的扔下一家老小走了吗？”随后撕心裂肺大叫：“福儿，你等等妈。”说罢，挣脱护士搀扶，一头向棺材撞去，被眼疾手快的梅建华抱住了，叫道：“王大妈！您老人家可别想不开啊！”

宋衡和唐毅挤到老人面前，扶着她在一张椅子上坐下，祖孙四人哭成一团，全场响起阵阵唏嘘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