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认识,或许认识。”
她瞥了一眼他上衣的胸口:松散的线头,有片参差不齐的区域布料颜色比较深,显然原本有个纹章,后来被撕了下来。她顿时明白自己的向导是个逃兵。那名骑手会不会是他的袍泽呢?
“我们继续前进,”他催促,“否则布伦就会不放心了。你知道,女人也会用十字弓。”克莱勃指指耸立在城堡后面的石灰岩山岭,山坡上是一片树林。“从这里开始没有路,只能跟随溪流和猎物小径行进,但小姐你不用担心,机灵狄克熟悉这地方。”
这正是布蕾妮所担心的。风沿悬崖顶端一阵阵吹过,她嗅到陷阱的味道。“那骑手怎么办?”除非那匹马会在海浪中行走,否则他的目的就是冲着悬崖而来的。
“骑手怎么办?妈的,假如他是打女泉城来的笨蛋,绝不可能找到我们上山的小路。再说,即使给盯上了,我们也能在森林里甩掉他。明白吗?从这里开始,没有路了。”
只有我们的足迹。布蕾妮疑惑地盘算,是不是应该拿起武器,就在这里跟骑手决斗。如果他是流浪歌手或布伦大人的儿子呢?那我就成了个十足的傻瓜。她觉得克莱勃说的有些道理。如果到明天他仍跟在后面,我再对付他好了。“随便吧,”她一边说,一边拨转马头朝树林行去。
布伦大人的城堡在背后渐渐缩小,很快消失在视野中。哨兵树和士卒松耸立四周,仿佛高大的绿色长矛直刺天空。森林地面上铺着一层掉落的针叶,有城墙那么厚,点缀着松果,淹没了马蹄。雨下了又停,停了又下,但在松林里,几乎感觉不到雨点。
森林里前进的速度也比较缓慢。布蕾妮催马在绿色幽影中穿行,拨开无数伸展的枝条。这里很容易迷路,她意识到,每个方向看上去都一样。连空气仿佛也是灰绿色的,寂静无声。松枝划过手臂,刺耳地刮擦着新漆的盾牌。随着时间推移,诡异的气氛让她越来越不安。
机灵狄克似乎也有同样的困扰。眼看着夜幕逐渐逼近,他唱起歌来:“这只狗熊,狗熊,狗熊!全身黑棕,罩着毛绒……”他的嗓音像扎人的羊毛裤。松林吸走了歌声,犹如吸掉风和雨。不一会儿,他停下来。
“这里不好,”波德瑞克说,“不是个好地方。”
布蕾妮不愿意再加重旁人的负担,“松林阴森森的,但说到底也只是树林子罢了。没什么好怕的。”
“那吧唧脚呢?还有那些脑袋?”
“真是个聪明孩子。”机灵狄克笑道。
布蕾妮恼火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吧唧脚,”她告诉波德瑞克,“更没有什么脑袋。”
山岭高低起伏。布蕾妮发现自己在祈祷机灵狄克的诚实,祈祷他真的知晓目的地。如果单凭她自己,甚至不定能再回到海边。无论白天黑夜,天空都布满浓密的灰色阴云,没有太阳和星星助她辨认方向。
当晚,他们早早扎营,营地位于一座山岭之下,闪着绿光的沼泽边缘。在灰绿色反光中,前方的地面看起来相当坚实,但等骑过去,泥巴一直没到马肩。他们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折回比较坚实的地方立足。“没关系,”克莱勃保证,“我们待会儿回山上去,然后换一个方向下来。”
第二天的进展仍然不大。阴暗的天空下,断断续续的雨水中,他们骑过松林和沼泽,经过水塘、山洞以及一座座荒废的古老要塞,要塞的石块上覆满苔藓。每堆石头都有一个故事,机灵狄克娓娓道来。照他的说法,蟹爪半岛人用血来浇灌松树。布蕾妮的耐心快耗尽了。“还有多远?”她终于发问,“我们一定见识过了蟹爪半岛的每一棵树。”
“根本没有,”克莱勃反对。“不过我们快到了,看哪,树木越来越稀疏,靠近狭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