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温凉的月光如沾衣冷露般拂身而来,整个小院被洒下一地的银色霜华淹成了一汪温柔清甜的水。夜风隐隐传来慢拍的云板和咿呀的二胡声,尖细的女声唱着戏文,幽幽地飘进屋里。
清光照在碧罗纱上,投射着两个交缠的剪影,一片春色旖旎。男子轻微的喘气声夹杂着女子娇弱的呻吟,撞击出令人脸红心跳的声响。
“冤家,你倒是快点啊!”她娇喘着轻合杏眼,粉颊生出被情欲浇灌出的桃花。
他缓缓起身,双手抚上自己的腰带,脸上的表情从狂乱到阴郁。
她扭动滚烫的娇躯,不耐地眯起双眼,却见一柄寒光凛冽的匕首在月光下蓝莹莹地晃痛她的眼。
原本炽热的身体倏然便僵住:“你……”
话未说完,一截冰凉的金属猛地刺入胸腹之间,她张嘴欲痛呼出声,却被他紧紧掩住了口鼻。
断气的那一瞬,她圆睁的眸子里似乎泛起了解脱般的倦极的笑意,这引她从人世至阴司的一刀这样决绝有力,只来得及让她咽下最后一口痴缠的气息。
紧接着,噗的一声闷响,是刀刃抽出时所发出的。
空气中,顿时泛出温热的血腥味,那个方才还沸腾的身体,一点一点,凉了下来。
他从床上坐起来,用沾血的手轻抚过她的脸,抱起了这了无生气的女人缓步向门外走去,口中轻唱着:“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低沉仿似呜咽的唱腔在这寂寂的夜里,伴着那浓稠的腥甜和着他轻如幽灵的脚步,消散在夜空下。
2.
戏台上的红娘,手持一条描金线绣花小帕,小步蹀躞,举手投足间的娇态惹来台下一阵叫好。
“这云袖班到底是从京城来的,班里的角无论是唱功还是身段真正是一等一的。”何心洛偷眼瞧了秦斯扬好几次,都发现他心不在焉正不时地东张西望,不由得佯怒道,“不过斯扬哥你好像一点也不感兴趣啊。”
秦斯扬皱了皱眉,忽然俯身凑至她耳边:“你瞧瞧我们右前方那个穿黄色长袍的男人是不是有些不妥?”
何心洛佯怒着瞪了他一眼,小声道:“好不容易拉你陪我出来听戏,你倒好,又查起案子来了。”
“这人目光猥琐,衣着张扬,又是生面孔,盯着台上那红娘瞧得眼睛都直了,极有可能便是近日在附近郡省作乱的采花贼?”
“采花贼?”何心洛双眸一亮,定睛瞧了瞧秦斯扬所说的那个男人。谁知她才刚望过去,那黄衣男子便发现她打量的视线,回过头冲她故作风流地笑了笑,视线却是紧盯着何心洛今日穿的那件对襟抹胸襦裙的上半截。那双闪烁的桃花眼,分明是在自己颈间胸前流连,让何心洛瞬间有一种自己是不是没穿衣服的错觉。
何心洛刚想出声,却见眼前忽然多了一堵人墙,原来秦斯扬忽然侧过身子,抬手轻抚下她发间一片不知在何处沾上的柳叶:“虽说这天现在不太冷了,你也穿得忒少了些。昨儿个那件鹅黄宫衫便挺好看的,下次出门还是穿衫袄好,仔细像上次落水时一样,又着凉又哑嗓子。”
何心洛只觉秦斯扬的白绫罗圆领长袍便服已近在自己面前,鼻息间是他身上熟悉的气息。方才心头的反感顿时弥散,想到他突如其来的逼近和此刻动作轻柔地轻拂头发,心下不由得一暖。
“你是故意的吧?”何心洛含笑问道,“那家伙看人的眼神好恶心,所以你挡着我不让他瞧了对不对?”
秦斯扬轻敲了一下她的额头:“你先回衙门吧,这种场合不适合姑娘家的掺合进来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