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斯扬缓了缓脸色，转头问那个尿了裤子的小童：“你是何时发现尸体的？”

小童显然被吓得不轻：“我……我只是上完茅房经过院子里，发现幕布不知被谁拉了下来才想着将它拉起来的。谁知道这幕布一拉，居然……居然看见容姐姐……你们不会怀疑我吧？”

秦斯扬的脸色这才缓了缓：“致命伤是被利刃刺入脏腑，立时毙命。死者两手微握，双眼大开，伤处皮肉卷凸，凶器应该是匕首之类的小刀器。最重要的是，尸体身上的衣服穿得不算太齐整，且台上没有任何血污，极有可能是死后被凶手换上戏服搬到这儿来的。你这么小，没这个力气。”

“会不会是方才看戏的人中藏了凶手？”何心洛大胆推测。

秦斯扬却只是若有所思道：“凶手这样大费周章，在她死后还给她画上这么精致的妆容，依我看，云袖班里的人犯案的可能性会更大一些。”

何心洛连连点头：“穆姐姐也是这样猜的呢。她说容小小平日里性格虽然娇纵了些，但应该不至于与人有什么深仇大恨。不过她为人颇有些……”何心洛说着，表情忽然有点不自然，正羞赧地低下头犹豫用个怎样的词时，却听穆紫在身后轻笑：“妹妹到底是脸皮薄啊。算了，还是让我来告诉秦捕头好了。容小小在男女情事方面有些随便，据我所知，整个云袖班的男人，十有八九都做过她的入幕之宾。”

“是吗？”秦斯扬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却始终没有拿正眼看过穆紫。

“容姐姐只是性格率直，不至于因为这种事而被人杀害的。此事一定是外人所为。云袖班的人喜爱她都来不及，断不会伤害她的。”众人回头一看，说话的正是云袖班的小生任志高。方才也是他与穆紫搭戏，演的正是《西厢》中的张生。

“我与容姐姐也是好过的。”他说这话时，极清澈的眼神定定地迎向秦斯扬，“那时，我才刚刚入行，得容姐姐赏识，第一次上台便是与她搭戏。她待我很是照顾，她那样的人……很少有男人不动心……”说这话时，他的神色十分哀痛，“若不是后来，我无意中听玉显说，他与容姐姐也曾好过，我断不敢相信，她是那样的人……”

“所以，当你知道她不止你一个男人的时候便因爱生恨，起了杀机？”秦斯扬紧盯着任志高的脸，不肯错过他的半分表情。

“我没有！”他连连摇头，眼中隐有湿气，“我对她是真心的，决计不会伤害她。我若有心害她，亦不会站在这里跟你们说这种事。毕竟，谁都知道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何心洛还从未见过像任志高这样眉清目秀如同女子般的少年，再看他此刻哀戚的面容，顿时心软地扯了扯秦斯扬的衣角：“斯扬哥，他说得也有道理啊。”

秦斯扬无奈地摇头：“我就不说你耳根软了，反正你也不是一次两次这样了。”

“你这冷面情郎看来果然不是个好情人，一遇上案子，便仿似包公投胎般，忒铁石心肠了。洛儿姑娘倒不如随我去容小小房里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吧。”穆紫虽是询问的语气，手却已经拉过何心洛往外走。

“也好。”何心洛一听说可以去死者房间找线索立时便来了精神，二话不说便跟着穆紫去了。

秦斯扬看着两人手拉着手走出去，恰好戏台旁不知谁碰翻了长颈茶壶，泼洒了一地的水，青石板的路上，两排新踩上去的脚印，一大一小，分外明显，让秦斯扬的心头泛过一丝难以言喻的不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