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睦开口道:你,究竟是谁?老新的眉关锁住,有一处地方在疼痛。敦睦问:姓甚名谁?疼痛在加剧。可敦睦不罢休,紧逼不休:何方人氏?老新的手指头忽然在膝盖上敲击起来,节奏渐趋急骤。敦睦说:你说上海话,认识那哑人!老新的手指头敲击得更急速,雨点子一般,其实是颤栗。他在颤栗。敦睦不由害怕,却不松口:到底什么人?车沿着山谷盘旋,绕着麻花。拐角处过来一辆车,紧急刹住,到底是老手,刹得极稳,盘山路上尽是老手。两车交错,外车道的车轮几乎凌空。这时候,后座上人说话了:急不得!敦睦压住性子,缓行绕过陡角,问:急不得什么?后座人说:凡事急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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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老小正蹲在老街上,忽有一辆车驶来,车窗摇下一半,传出激烈的音乐。音乐休止的瞬间,听车里人叫喊:吴宝宝!老新一回头,车窗摇上了,闭合的一秒钟里,看见敦睦墨镜后面的脸。汽车擦身而过,老新站起身,那三个字振聋发聩:吴宝宝!他原来是叫“吴宝宝”啊!这名字是多久远的事情了,没错,他认得这名字,要不,为什么一叫一回头!吴宝宝的名字后面,浮起一张模糊的脸,谁的脸?当然是他,不是他,是谁?他的手被摇动几下,张乐然仰脸看他,说:吴宝宝?小耳朵就像兔子耳朵,风吹草动,都错不过去。张乐然又说:吴宝宝!他听出怀疑,这孩子不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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鹏飞说:你不是吴宝宝,是谁呢?吴宝宝蹙起眉,表情有些苦痛,想一阵,泄了气:我是吴宝宝。鹏飞倒不同意了:不,你不是!吴宝宝央求地看着少年:你说我是谁?少年说:你是老师!眉头展开了。两人站得那么近,近得看不清学生,学生却看清老师了,老师在笑。于是说出一句: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吴宝宝说:惭愧。少年说:不惭愧!吴宝宝则坚持:惭愧。鹏飞叹一口气:拿你没办法。这一时像是倒过来,学生为长,师长为幼。少年又说:没关系!老的说:有关系。旁人听不懂在说什么,连他们自己,也是在似懂非懂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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