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哥的葬礼上,他的母亲哭昏过去好几次,被家人搀扶到一张椅子上坐下;而他的父亲,一直痴痴呆呆地看着远方,我也弄不懂他在看什么,可能是想着一些遥远的事情。东哥的妻子和女儿都没有来,连个花圈也没送,彻底地表现出了无情无义和漠不关心。这样也对,因为只有葬礼才能够呈现出世态炎凉的效果,活着时都是在胡扯。
东哥的老婆当然不是之前那个我朋友的姐姐,他们在我和东哥成为朋友后不长时间内就分手了,我要事先声明,这只是巧合罢了,这里面没有我任何事。
东哥是被甩的,当时他们两个已经同居了,其实同居也不算什么,他的女朋友和历任男朋友都同居过,有时才第一天恋爱就会搬进男朋友的住处,这当然也可以说是一种个人喜好。在她和东哥同居不长时间后,不声不吭地搬到了另一个男人家里住,连东哥都没有通知一声。
东哥是在酒后和我说的这件事,我当时觉得他太委屈了,然后他就和我说了更委屈的事情:“她昨天来找到我,管我要两千块钱的分手费。”
“你给了?”我边倒酒边问。
“起初我也不想给,但是她说我不能白用她这么长时间,我就想,就当付磨损费了。”东哥抿了一口酒,眼神中是无尽的哀伤。看他这副模样,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这该死的爱情。
那天晚上东哥喝多了,他总是喝多,出了烧烤店他说想散散步。那是个初夏的日子,路边的树木青翠得刚好,沿街的一排红色垃圾桶像是一罐罐可口可乐。我和东哥并排走着,他不停地卷着舌头讲自己多么爱多么爱他的女朋友,说自己都可以为了她去死,说真弄不明白自己怎么会那么爱她,她没有脸蛋没有身材没有一点可取之处,说着说着东哥就开始踢垃圾桶,一整条街的垃圾桶都被他踢倒了,我也懒得去扶起来。东哥就哭了,边哭边唱《爱的代价》:“走吧,走吧,人总要学着自己长大。走吧,走吧,人生难免经历苦痛挣扎。走吧,走吧,为自己的心找一个家,也曾伤心流泪,也曾黯然心碎,这是爱的代价。”
东哥卷着舌头唱得很深情,我听得都感动了,他突然转身抱住我的腰,呼喊我的名字,我心想:靠!这是要干吗?
“我心里难受!”东哥接着吼道。我正在想怎么安慰他,他哇的一声就吐了,但好在他的道德底线没有丧失,没有吐在我身上,而是吐在了我脚边,但是却溅了我一鞋。
他吐过后坐在路边休息,我弄了一张纸擦鞋,东哥就掏出手机把玩。他是真的把玩,不停地把手机抛向高空,但又不伸手接住。手机质量挺好,三两次之后才摔碎,我把碎了的手机拾起来,东哥却起身又往前走,我觉得应该给他买根雪糕清醒一下,其实也是自己口渴,就跑进了路边的超市,但没等我出来便听见了汽车警报的声音。我随声音而去,看到东哥不停地在用脚踹着一辆轿车,那不是一辆普通的轿车,而是一辆警车,没等我跑到他身边,他就已经被在不远处的警察逮捕了。我看着拉着警笛的警车载着东哥扬长而去,坐在路边吃了两根雪糕。
东哥是第二天早晨从警察局出来的,罚款的两千块钱还是我垫付的,我又请他吃了早餐,之后陪他去银行取钱,把钱还给我后他说:“给我介绍个女朋友吧,我需要个新的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