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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粹是缺乏意志。”他自言自语说,一边彬彬有礼地谢绝了一个站在门口的女人的招徕,“与其说是有礼貌,不如说只是软弱而已。马丁台尔,你这个头脑轻浮、装腔作势、爱说大话、没有骨气、不事生产……”他跨了一大步,想避开一个看不清的障碍物。“软弱,”他继续说,“无法摆脱一切羁绊过独立自主的生活,”——一潭脏水溅了他一脚——“还有感情上的牵挂,其实都早已失去了原来的意义。不管是和我的妻子、和圆场、和伦敦的生活。出租车!”
史迈利向前冲几步,可是已经晚了。两位小姐挤在一顶雨伞下笑着,早已上了车,只见到胳膊和腿的一阵闪动。他陡然拉起黑大衣的领子,继续孤独地前进。“褪了色的纯洁的希望,”他生气地喃喃自语,“街上的一小块沙岩石。你这个爱说大话、喜欢到处打听的厚脸皮——”
这时他记起把格里美尔斯豪森那本书忘在俱乐部了,但为时已晚。
“唉,他妈的!”他大声骂道,为了出气,还停下步来连骂几声,“他妈的,他妈的,他妈的。”
他决定把伦敦的房子卖掉。刚才躲在遮篷下自动售烟机旁等雨停的时候,他就作出这个重要的决定。他从各方面打听到,伦敦房价飞涨。那很好。把房子卖了,用一部分所得在考兹伍德买幢乡间小屋。还是在伯尔福德?那儿来往车辆太多。斯蒂普尔·阿斯顿?那是个好地方。那么他就以性格怪僻、说话东拉西扯、喜欢离群索居的面目出现,但是也有一两个讨人喜欢的习惯,例如在街上彳亍的时候常常自言自语。也许有点不合时代潮流,但如今谁合时代潮流呢?不合时代潮流,但也不背弃自己的时代。毕竟,到了一定时候,人人都得选择向前进,还是向后退。现在的风一会儿这样刮,一会儿那样刮,你不随风倒,并没有什么不光彩。还是要有主见,坚持不动摇,做自己那一代人的中流砥柱。如果安恩要回来,那么他就把她送到门口请她走。
或者,不一定请她走,这要看她是否归来心切。
在这种前提的慰藉下,史迈利到了国王路,他在人行道上停了一会儿,好像要过马路似的。马路两边都是华丽的精品店。在他前面是自己住的贝瓦特街,一条死巷子,他从头走到底,总共只有一百一十七步。他当初搬到这里来的时候,这些乔治时期的建筑有一种败落敝旧的美,年轻的夫妇靠十五镑过一星期,在地下室里还不敢声张地收个不付税的房客。可是现在却有铁栏杆保护下层的窗户,每幢屋子的路边都挤着停了三辆汽车。史迈利出于长期养成的习惯,走过去时一一看了一眼,哪辆是熟悉的,哪辆不熟悉。不熟悉的汽车中,哪辆又是安装着天线和多一面镜子,哪辆是监视者喜欢的那种没窗的小货车。他这么做,一部分原因是要考验一下自己的记忆力,为了保持自己头脑不至于因为退休而萎缩,就像以前他去大英博物馆的公共汽车上熟记沿途的商店门牌号码一样,也正如他背得出自己家中每层楼梯一共有多少级,十二扇门每一扇朝什么方向开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