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公主的玉泉宫小郡主是熟识的，周宝璐是第一次来，可大公主那种态度做派举止，就好像周宝璐也是来惯了一般，丝毫没有感觉到拘谨。这种自然熟到别人都能有“我们真的很熟”的错觉的本事，也不是人人都能修炼出来的。

周宝璐刚坐下来，就看到有宫女抱了只浑身雪白的胖乎乎的小狗过来，不过一尺来长，雪白的长毛，胖嘟嘟的，十分可爱，活泼得一直在挣扎。

大公主“心肝宝贝儿”地叫着接过来，那小家伙不挣扎了，乌溜溜的眼睛看来看去。

大公主笑道：“我哥给我的，说是海那边来的呢，叫玉狮子，可乖了。小柔上回就说要来看，一直没得空，趁今儿有空，叫你们俩过来瞧瞧。”说的好像她们真是来看玉狮子的一样。

大公主说着就把玉狮子递给周宝璐，周宝璐刚接过来，还没抱稳，小家伙已经一挣，跳到地上，往门外跑去了。

宫女忙跟上去追，大公主就不管了，又招呼她们喝茶：“上回我哥说江南那边的人爱喝这种茶，我也尝了尝，倒也还好，这两年每年都要一些来喝。”

三句话不离她哥，周宝璐莞尔。不过大公主说要，而不是进，这里头也很有意思。

周宝璐装听不懂，小郡主却说：“怎么，还得你去要？”

大公主一点也不难过的样子：“嗯，是前年的事了吧，内务府说每年进上来的东西都是有分例的，我的分例里没有这个，我就去找有分例的人要。”

这话里透出的理直气壮，是嫡出公主独有的底气，可是也透出没有生母扶持的公主在宫中的艰难，周宝璐觉得又是心酸又是同情又是好笑。这种矛盾的情绪就如同大公主身上矛盾的特质，实在很难解释。

按理说，大公主的生存环境养出来的公主实在不该是这个样子，她又天真又骄纵，缺心眼得理直气壮，可是对自己喜欢的人又随和简单，没有一点公主的架子。

这是一个对体面名声这种东西一点也不敏感的姑娘。

小郡主忍住笑：“找谁要的呀？”

大公主说：“我就问内务府谁有这个分例啊，叫他们给我单子。内务府说了老半日，也说不清楚，我就恼了。我就问他们这宫里头谁有啊，离我近点的。结果还没问完呢，庆妃就打发了人过来说她娘家新给她送了江南的茶叶来，送些给我吃。我一想，对呀，庆妃娘家不就是江南的吗，说不准比上进的还好呢。我就把内务府的人赶走了，回头跟庆妃说了，每年替我带点。回头我就把庆妃给的茶叶分了些给我哥，还送了些给父皇，父皇夸我孝顺呢，得了一点茶叶也想着他。”

周宝璐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

这到底是真缺心眼儿还是假缺心眼儿呢？总之庆妃绝对是有苦说不出，人家这可是给她长脸呢，口口声声说庆妃娘娘的娘家进给庆妃娘娘的东西，都想着分给我，我也不能独吞啊，分点给父皇也尝尝，也是庆妃的一片心不是？

大公主唠唠叨叨地又说：“怎么样，这茶叶味儿挺好的吧？今年内务府说我有分例了，也给我送了两斤来，我喝着，跟庆妃送我的一样！”

周宝璐觉得她真看不透这姑娘。

小郡主笑着说：“嗯，味道不错，咱们家好像也有，你倒是包一包送给小璐。我瞧着她挺喜欢，她们家就算有，你给的也是你的心意不是？”

大公主点头称是，叫丫鬟给装了一盒子，又对周宝璐说：“你眼神真好，那样多人，你也能瞧见有人动手脚，真厉害！”

周宝璐笑道：“是有人动手脚吗？我以为是个玩笑呢。不过也是无意中看见的，只是我平日里不大进宫，自然也明白，这个到底是做什么，也就不好跟大公主直说。正好小柔在身边，就告诉小柔，想来她常进宫的，自然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