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子胜虽未开始正式的队列训练,但基本的队列动作在学校体育课上是学过的,下意识地遵令转身。
余满江嘴里骂骂咧咧,“蠢蛋,转错了,哪有向后转从左边转的!”提起一只脚,将贺子胜蹬出办公室,“滚!回宿舍好好想清楚!”
余满江这一脚尺度把握极好,力量适中,贺子胜没感觉到痛。同时,他也确实是被余满江的话打蒙了,半醒半晕踱回宿舍,仰面躺下。
孙明杰关切地从上铺探下身子问:“怎么样?去找余区队长理论了?他怎么说?”
贺子胜将余满江的话复述一遍,孙明杰摆出一副早已了然的姿态说:“唉,我早知道会这样。作为公民,你正在服兵役,《兵役法》你懂吧?哪能你想咋样就咋样!”
贺子胜半晌无语,然后听到孙明杰在上面敲,“兄弟,我方才忘记问你,你叫啥名字?”贺子胜有气无力地回答,孙明杰喃喃念叨,“贺子胜,贺子……喂,以后我干脆叫你贺子吧,好称呼,又顺口。”贺子胜随口应承,又听孙明杰说,“贺子,火子,瞧瞧你的名字,看来注定要跟消防结缘啰。”
贺子胜当然没有当“逃兵”的勇气,勉为其难地开始他的新训生活。
众所周知,新兵新训的要旨就是充分发挥强大的政治思想攻势,以及军队条令条例的规范约束性,将来自五湖四海的愣头小青年冼练成合格的军人。一日生活秩序是严苛的,训练是残酷的,标准是不尽人情的。这转化的过程,好比新司机驾驶手动档的货车爬陡坡,左支右绌,一会儿忙挂档,一会儿催油门,想跟上车队的行进步伐,得使上浑身的劲儿。
这似乎没能难倒贺子胜,尽管干啥都不积极,他偏偏都能蒙混过关。就说队列训练吧,他走起正步,腿提起有力,脚放下去无声,省劲。余满江看到眼中,亲自前来考核,贺子胜顿时发挥正常了,任横挑鼻子竖挑眼,也能拿到80分。拉挂钩梯上四楼,多难呀,那两次转身、一个射窗的动作,一般新兵看示范都晕头转向,可贺子胜操作到第三次,就达到25秒的合格标准。当然,既然达到标准,他的这项成绩就再没上升的迹象。还有磨倒无数英雄汉的“叠被子”,也不知他那双手怎么生长的,总能一次成型,他有自己的理论,对孙明杰说:“重新叠?太费劲了!”他不愿意费事。
不少新训干部发现了贺子胜的“问题”,向余满江提出意见,余满江总是一笑了之。
这其间,从贺子胜身上还流传出一则笑话。
有一天,新训大队授业务课,课程是消防器材装备的维护保养,授课的是位30岁出头的女少校,名叫金梅。
金梅个头高,长脸蛋,通信兵出身并提干,作风干练,典型的随时可以披挂战斗服冲上火场的女警官。她是新兵进入新训队后见到的第一个女人,更是绝大多数新兵平生首次见到的“实体版”现役女警官,尤其肩上居然扛着两杠一星!初懂一点儿警衔和职务知识的新兵瞪大眼睛:区队长余满江才“一毛三”,她是“两毛一”,这该是多大的官呀!
他们肃然起敬,在金梅授课时,始终以仰慕、崇敬的目光围着她打转。
老实讲,在新兵尚未接触实战时,开设器材维护保养课程确有几分纸上谈兵、隔靴搔痒之嫌。金梅首次站在大教室,面对台下黑压压几百号人讲课,受到如此“拥戴”,很有些飘然欲醉。她警告自己不能自傲,凌厉的目光四下扫射,不巧,发现一名战士不认真,垂着脑袋,仿佛在打瞌睡。不客气了,喊那名战士起立,问:“你叫什么名字?”
“贺子胜。”
“我讲得不好?你瞧,全教室的同志都在认真地听,只有你在打瞌睡!”
贺子胜左望望,右望望,冒出一句:“报告首长,这是工作分工不同,他们养眼,我养神!”
全场哄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