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满江低声嘀咕:“多大点儿事,你以为我是嫩芽树桠儿?注意锻炼,过两天会好的。”
赵芳说:“你早就是老树桩经不得几下硌冲啦!听我的,把存折给我,明天我先取钱再上医院。”
“算了吧,你们妇道人家天生小题大做。”
“呀——”,赵芳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几乎把贺子胜的耳朵刺聋,“存折上的2000块不见了!”
“你小声点行不行?”余满江低声制止,“我借出去了。”
赵芳怒喝:“不会借给哪个女人吧!”
余满江说:“你成天瞎想什么?中队一名战士父亲生病差钱,我替他垫了住院费。”
赵芳厉声:“你们单位没钱?非要你私人借给他?”
“你不是不知道,中队经费一直很紧张……”
“呜呜——”赵芳哭起来,“我瞎眼,嫁的啥人啊!不顾家,我忍,不顾我和儿子,我再忍,现在居然他连自己的命都不顾。天啦,我还有什么指望啊!”
余满江低声下气地,“你小点声,想让全中队的战士都听见?”
赵芳的声音瞬间提高5个分贝,“听见就听见,我不跟你过了!你这种人,不配有家,不配有老婆孩子,我明天一早就带儿子走!”
余满江的声音更低,“嗨,嗨,有话好说,芳,我错我错,我一万个错了,我道歉。你别乱砸东西呀。这,这,我的三等功勋章,别扔!”
贺、孙、方三人正听得热闹,忽然间“轰”的巨响,门被从内踢开,说时迟,那时快,一坨不明物品像武侠电视剧中的暗器,由屋内疾射而出,正击中贺子胜的额头。贺子胜刚要呼痛,方平和孙明杰反应快,一左一右将他夹住,“快走!”
贺子胜在“逃跑”中不忘回头,他想看看击中他的“凶器”究竟是什么。
他看见,一枚金灿灿的军功章,在昏暗的楼道里,孤独地闪耀着光芒。
在贺子胜和孙明杰的心目中,余满江的“光辉”形象由此毁去一半,他俩得出结论:别瞧中队长平时凶得要命,威风八面,大男子主义作派十足,没想到,他居然怕老婆。男子汉大丈夫怕老婆,比好铁不成钢更加可悲!
惟独方平看法另类,他用艳羡的口吻说:“赵芳嫂子这是心疼中队长,能娶上这么个好老婆,中队长真值!”
当他说出这番话时,贺子胜和孙明杰同时被白开水呛着了。
第二天一早,赵芳打点包裹一副准备走人的架势,余满江一直拦到营门口,眼见拦不住,营区内再一次警铃大作。余满江拉住赵芳的包裹苦苦哀求:“我得出警,一切等我回来再讲,行不行?”
说完,余满江迅速了解警情,紧急集合下达指令:“我中队责任区枫桥大厦建筑工地发生坍塌事故,多名工作人员被压埋,现场还在坍塌中,区政府命令出警增援救人。出二号消防车,二班跟我出警!”
这回贺子胜待命,孙明杰出警。其实,驾驶云梯车的班长孙明杰是个“光杆班长”,日常战斗编程在二班,必要时则随警出动。
余满江登上消防车拉响警铃驶出营门。贺子胜原以为赵芳负气之下会径直一走了之,没想到,她盯着消防车离去的背影,伫立半晌,牵着小飒子的手又慢慢踱回营区,踱上四楼宿舍。
这一次,余满江出警的时间非常长,按近晚餐时间才归队。这其间,贺子胜带队出了四五趟火警。
贺子胜注意到,归队的余满江脸上、手上有多处磕破的伤口,战斗服破损撕裂,并且一脸阴沉,明显情绪极为恶劣。不光如此,所有参战战友都显得特别疲累。
贺子胜觉得事态不佳,悄声问孙明杰:“现场什么情况?”
孙明杰朝贺子胜展示磕破的胳膊,说:“惨。死8个,重伤6个。”警惕地四下看看,接着低声说,“听说,在遇难的人当中,有一位是支队后勤处金梅科长的亲哥哥。”
贺子胜诧异道:“啊?”
正说着,一辆支队牌照的吉普车径直闯过中队营门岗哨,一个很漂亮的右转向调头,车没停稳,从驾驶座跳下一个人,正是一身冬常服的女少校金梅。
金梅的架势与头晚的赵芳颇有几分相似,她没叉腰,却柳眉倒竖,“余满江,你给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