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微之原本烦闷的心情被这一句话打消了,他好笑地俯视着她问:“你要上船吗?”
背光下,令狐团圆没有看清潘微之的容貌,只见这人被阳光打了一圈光晕,颇有几分好人味儿,于是她道:“上!”
潘微之挥退想要过来帮忙的下人,自己弯腰把令狐团圆从水里捞起,动作轻快而迅速。令狐团圆只觉得身子一轻,水哗啦啦溅了船一地。下一刻,她已被放到船上,潘微之虚手扶着,当她一站稳,那手就缩了回去。
“好功夫!”令狐团圆随口一夸,又照例抖水,半边身子却一麻,她不由得皱起眉头。
这时潘微之已经看清了她臂膀上的金镖,也是眉头一皱。
“公子,您看……”潘平喊了声,提示潘微之还有正事。
令狐团圆立马道:“到岸边把我放了。”
潘微之又是好笑,哪有姑娘家这样说话的?即便不是姑娘家,也应该说的是:到岸上我就下。
“哦,还有,谢谢。”令狐团圆捂着伤处道。
“你的伤不碍事吗?”
令狐团圆这才看清潘微之的容貌,无可挑剔的五官,温文尔雅的气度。只是这会儿的令狐团圆无心欣赏,越好看的人她越唯恐避之不及,从西日玄浩到叶琴师,没个好人。
“不碍事!”她转身望向前面的岸边,“就那里,能靠过去就放我下!”
“恕我多言,看姑娘的伤,似乎还带着毒。”
令狐团圆点头,认真地道:“是啊,所以我之前在水里洗了洗。”
潘微之一怔。起初他见她在船前划动,便知是个活人,一句对话又觉着有趣,捞上船后越发觉得此女不同。凡夫俗子的眼力岂能及得上玉公子,潘微之一眼就瞧出令狐团圆家世极好,她虽身无饰物,可那衣料的质地、鞋袜的样式,却不是寻常人家所能拥有的。再细看她的容貌,又与潘家女儿的柔美婉丽截然不同,不是美人更胜美人,胜在那气质浑然天成,胜在那分明狼狈至极却无一丝落魄,反倒流露出几分豁达的天性。
令狐团圆见他模样,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这人好心把她捞出,她却抖了他半身的水,一个整齐周正的儒雅郎君,生生被她弄狼狈了。
“叨扰了,在前边放我下。”
潘微之微微点头,眺望前方,皆是姬肆船坞,一时也不便停靠。香江有一半属于潘家产业,可他一个贵公子青天白日的到香江多有不便。
“我往望舒方向去,姑娘方便在望舒下船吗?”
“敢情好!”令狐团圆求之不得,却心有忐忑。万一那叶琴师在望舒岸边候着,她负伤在身行动不便,怕再跑艰难。她瞥了潘微之一眼,心中盘算,这位贵公子看上去也有几分本事,万一撞上那叶琴师,倒能替她抵挡半刻。只是她令狐团圆就那么不中用吗,还要牵累他人?师傅教导,有仇报仇,有怨断怨,只不许欠恩。
罢了罢了,那叶琴师的断臂机栝里估计也没多少货了,到时候她拼个重伤也得把那叶琴师解决了。即便今日解决不掉,来日也得做个了断,何况母亲之事还得从叶琴师口中问出个究竟。
“公子,那途中还停吗?”潘平的声音又冒出来,他再次提醒潘微之此行的目的地不在望舒口岸。
令狐团圆岂会听不懂,“你们停哪儿,我在哪儿下。”
潘平笑道:“姑娘有所不知,我们停江心。”
“……”
潘微之道:“无妨,先往望舒。”
潘平不再多嘴,他的目的已经达到。刚才见主子被一小丫头拿话堵了,他也堵回去一次,算是回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