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拉雪兹公墓鼎鼎大名,那里有大门乐队主唱吉姆·莫里森的墓,还有王尔德的,据说他的墓碑上印满了喜欢他的女子的吻痕。本来要去的,但后来阴差阳错,去了蒙巴纳斯公墓,因为这里有我最喜欢的诗人波德莱尔。十八岁时,我买过《恶之花》,主要是冲诗集的名字去的。后来在大学、在漂泊的路上,不断遭遇他的诗,他的诗属于那种一辈子都在滋养你的阴郁华美的好文字。
蒙巴纳斯公墓,人气最高的当然不是波德莱尔,而是萨特和波伏瓦。他们合葬的墓在正门附近,非常好找。前面有许多人合影留念。我心里纳闷:这一对儿一辈子都坚信"他人即地狱"的哲学家,死后怎么会合葬在一起?
继续向公墓的深处寻找波德莱尔。午后的天空飘着小雨,细小的花瓣把路面染成黄色,真是一个逛墓园的好天气。死亡在这里是一个微笑的建筑师或者是画家或者是园丁,坟墓更像是艺术品,有的是一间朴素的房子,开着门,好像主人出去办事,马上就回来。有的墓前是很抽象的现代派雕塑,一个铜像仰望幽冥,如等候,如思念,衣服上生满了青苔。还有一个墓前竖着一只花花绿绿、瓷做的大狸猫,墓碑上写着:这里睡着我们年轻的大朋友。我们为这里埋的是一个小孩还是一只大猫争论了很久。
波德莱尔的墓,低调地隐藏在墓群深处。墓碑上压着好多彩色的小纸条,有一张写着:你是一个伟大的粉红色的诗人。旁边还有一个空酒瓶子,好像有人在这里陪他默默地喝过酒。我们仔细地看了墓碑,他是和几位亲戚合葬,这个一生讴歌死亡、坟墓的诗人,生前那样桀骜,死后还挺随和。
我们按照目录,还想去拜访一下圣桑、贝克特,可墓碑如森林,1768年,1867年,1976年,时间凝固成迷宫,怎么也找不到。最后找到了杜拉斯,她的墓前全是鲜花。我是通过王小波认识杜拉斯的,看到她的小说里写到东北的抚顺,特别惊讶。我的家离那儿很近。那里是个最不浪漫的煤矿城市。一想到杜拉斯《情人》中的男主人公操着一口接近赵本山的抚顺话泡妞,就让我忍俊不禁。
法兰西是个优雅的民族,死亡也如此让人赏心悦目,《人权宣言》是活人的,也属于死者,虽然他们已永远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