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车回银泰的路上,无形的小鱼终于化成内疚的水草漫上来,堵在家瑾胸口。他面对过许多诱惑,但从来都可以坐怀不乱,确切地说,他都可以动欲而不动情。所以,即使有行为上的偏差,家瑾却没觉得自己违背过对小弦的承诺。但这一次和奥尔加不同,他竟然被她的琴声、蛋糕还有工程学位和经济快车打动了,而且违背了他为自己制定的所有行为原则:不接吻,不过夜,更不用说带进自家的公寓里——他和小弦一起买的公寓。这一次他是在思想和行动上都彻头彻尾地出轨了。
家瑾想起昨晚的梦,他对小弦“曝光”了那些话,小弦一味地摆手摇头,她是不肯接受他、原谅他吗?他却是不相信托梦这一说的,大概这是心里愧疚的折射罢了。梦中的小弦是出家前的样子,化疗后新长的头发柔软纤细,烫了小卷贴在头皮上,身上的月白迷你裙在前胸打了许多松松的褶皱,是二十世纪三四十年代的爵士风。
奥尔加显然觉察到了家瑾的沉默,一路上很知趣地也不说话。回到银泰,他们草草说了声“再见”就分别开门进了各自的公寓。
偶然中的必然
二零零八年八月九日下午北京
与奥尔加草草道别促成了两个后果,首先,奥尔加与他的“交易”,她没有兑现。家瑾落寞而内疚地在沙发上躺了半天,才醒悟过来。他去敲奥尔加的门,要那个可以修正乱码的网址,却没人应答。
他打开电视看奥运实况转播,又是女篮,中国对西班牙。因为有中国队,提着兴致看,却才意识到他还穿着上午和奥尔加手牵手跑进篮球馆的情侣T恤,上面还别着奥尔加买的奥运徽章,白底金边,红色“京”字像个跃跃欲试的投篮手,或者跳高运动员。
他跑进主卧衣橱,脱下福娃T恤揉成一团扔到角落,从衣架上取一件深蓝保罗衫换上。整个过程他提心吊胆,好像小弦就在隔壁,随时会推门进来。虽然他清楚地知道小弦的眼睛即使还注视着他,那也是在隔着千山万水的红尘之外、沉寂如夜晚的荷塘木屋了。他如此紧张兮兮的,不过是一种习惯,像他每次去卫生间要随手抓一本杂志,每天入睡前必须看一段体育新闻。
习惯若不是与生俱来,一定可以追溯起源。家瑾重重地坐回客厅沙发上,回想他什么时候开始,在背后多生了一双眼睛、耳朵,预测小弦的出现。
好像是他们回国后吧,茉莉的小助理,刚毕业的工商管理硕士,小圆脸上一对珍珠米似的酒窝。那天茉莉不在,小助理便从办公桌后走出来陪他一起坐在沙发上。家瑾看见她短裙下的尼龙裤袜挂了一条丝,指给她看,她抬腿放到他腿上,说你帮我扯断它。家瑾一边诧异她稚气未脱的笑颜里透出的风尘味,手却不禁顺着她的小腿抚上去,食指和中指在她膝盖两侧发现了另外一对娇滴滴的酒窝,一时竟不能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