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尔加停下来,月下深蓝的海映在她眼里,盈盈有光。她对小弦说了句什么,小弦没听清却懂了她的意思:对不起,这样连累你。
一句严厉的俄语划破夜的静谧,小弦面对的那张精致的脸被骤然而起的骚动惊扰,黑背心的哑嗓子被中年人的铁钩音质压下去,随即有坚硬锐利的金属穿透身后的空气呼啸而来,尾部射出银蓝的光针。
凌晨一点半
联邦调查局介入后,奥尔加被隔离起来,家瑾按调遣开车前往长滩。老张打来电话,说他正在飞往洛杉矶的专机上。“你太太不会有事的。”老张再三安慰。家瑾问联邦调查局怎么不早保护小弦?老张问家瑾为什么不早汇报奥尔加给的那个网址?还是小弦被绑票后,他从茉莉那儿追问出来的。奥尔加以为她删掉了家瑾的信息,却不知道多米奇还有一份拷贝。
距离长滩港还有半小时的路程,联邦调查局让奥尔加上了家瑾的车。
“他们答应庇护你和你姐姐吗?”家瑾问。奥尔加不回答。
“他们会送你进监狱吗?”他又问,她仍不做声。她是否知道了他和警方的关联?她一定是在默默诅咒他,家瑾想。
G号码头在长滩港南部海湾深处,家瑾下了高速公路,过了安检站,临进码头前,接到俄罗斯人的电话,刺耳的男高音,要他前行左拐,一直把车开到中国海运的货轮前。
临下车时,奥尔加的手轻轻搭到家瑾还握着方向盘的手上:“JJ,你是个好人。”
正前方两列集装箱垒砌的高墙隔出一条笔直的水泥通道,通道尽头是一片延伸进海面的荒地,家瑾四顾不见人影,仿佛世界末日只剩下他和奥尔加。
手机里号令传来,家瑾看着奥尔加迈步向前,纤细、弱不禁风,步态有些摇晃。他想他是否正把她推进那个生不如死的境地,也许还来得及为她做点什么。他压低声音喊她的名字,她回头,巨轮的影子倾轧下来,家瑾似乎看见她又套上了满不在乎的假面,耳边有她一个指头一个指头敲出来的曲调。“必须如此了。”他听见她说。
然后他看见小弦,爵士风的衣裙被月色洗得透明,她身后有枪支放射的点点寒光。他不知怎么想到遇见奥尔加那天,北京三里屯酒吧屏幕上的内衣秀。小弦走在秀台上,虽然毫不逊色,却完全是不得已,她嫁给他,理所当然就该省去这一段,不必再上台和其他女子一比高下了。一时仿佛是他在她身后端着枪,逼她一步步往前走。小弦赤身裸体的辱和痛,他忽然感同身受。
两个女人停在码头中间,奥尔加对小弦说了句什么。
俄罗斯人在对面气势汹汹地叫喊,两声被消音器抑制的沉闷枪响。接着脆亮的枪声四面突起,埋伏的联邦调查局特工们似乎从天而降,又似乎从集装箱里倾巢而出。
晃动的人影和硝烟里,家瑾看见奥尔加猛然推了小弦一把,小弦的身体向右边歪去,奥尔加也旋即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