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医师拉来一条长椅,拍了一下,“来,坐下,我给你看看。”
“张师傅……”陈铭生从轮椅上挪到长凳上,右腿僵硬地虚搭着。张医师皱着眉头说:“哎哟,看起来还肿了,你怎么搞的?”
陈铭生低声说:“不小心弄的。”
杨昭站在一边,心情有些复杂。
这应该是昨天淋雨淋的,她想。如果他没有送她回家的话,可能腿也不会出问题。而且,刚才杨昭扶着他的时候注意到,陈铭生的衣服还是潮的,他穿了一晚的湿衣服,不出问题才怪。
杨昭回想起昨晚她拿陈铭生的残疾作为要挟,让他跟自己回家避雨。手段虽然恶劣,不过她觉得那是明智的决定,不然在秋雨里淋一晚,没准儿更严重。
张医师拿来一盘酒精棉,坐在陈铭生对面,“来,挽起来我看看。”
“……”陈铭生手压在裤腿上,他抬眼看了一眼杨昭,明显犹豫了一下。
张医师顺着他眼光看过去,猛然想起来,问杨昭说:“这位是……”
一问之下,两个人都默然了。
该说是什么?
朋友?明显不是。
萍水之交?好像也不算。
那就是债主和欠债人的关系了,可这又说不出口。
陈铭生张张嘴,杨昭在他之前开口说:“我是他邻居。”
陈铭生看她一眼,把嘴闭上了。
“邻居啊。”张医师毫不怀疑,他拿镊子夹了一块消毒棉,接着对陈铭生说,“来,我先给你检查一下。”
陈铭生又看了杨昭一眼,后者显然没有明白他想让她回避一下的意思,陈铭生叹了口气,松开手。
张医师将陈铭生的腿掀起来,杨昭尽可能地让自己看着冷静一些。
说没点儿震撼是不可能的。
陈铭生这条腿……或者在杨昭的眼里,这已经算不上腿了。它只剩了短短的一截尾骨,腿根处的肌肉看得出有些萎缩,但是却又因为浮肿而红胀起来。
截肢面上有一道长长的伤疤,杨昭觉得这伤疤并没有完全恢复——事实上她觉得如果一个人的身上有这样一道还在流脓的伤口的话,他除了医院哪里都不应该去。
张医生啧啧两声,拿消毒棉球在他的伤口附近清理了一下。杨昭看着就觉得很疼,但是陈铭生低着头,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你啊,穷折腾!”张医生恶狠狠地评价道,“本来你的理疗就只进行了一半不到,然后回去又不好好休养,你再这样下去会越来越严重!”
不知道陈铭生是因为忍着疼痛没法开口,还是张医生的话让他无法反驳,反正他安安静静地靠墙坐着。
“住院吧,已经感染了。”张医师最后总结说。
陈铭生这才有了反应,他说:“不用,我回去自己养一养就行了。”
“你别拿年轻当本钱!”张医师有些生气了,“当初理疗你不做,就说回去养,结果呢?你一点护理的常识也没有,我不是吓唬你,你再这样下去这腿还要截!”
陈铭生沉默了。
张医师可能觉得自己的话有些重了,他语气放轻了些,说:“住院好好护理一下,你现在这样光抹点药不管用的。”说着,张医师忽然回头对杨昭说,“你也劝劝他!他就是死倔!”
杨昭忽然被拉进谈话里,吓了一跳,她看着眼睛瞪得圆溜溜的张医师,点点头附和说:“啊……是啊,你住院吧,有人照顾能好得快一点。”
“你看这位小姐多懂事。”张医师找到同盟,觉得攻坚几率大了不少,“也不用住多长时间,一个月差不多就行了。你这可是自己的身体,难受是你自己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