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铭生刚要开口道谢,一抬眼就看见杨昭直勾勾地看着自己。
“杨小姐?”
杨昭淡淡地挑了一下眉:“我开得不好?”
“什么?”
“你刚刚叹气是觉得我开车技术差?”
陈铭生一头雾水,他张张嘴,又不知道从何解释,“杨小姐……你误会了。”
杨昭转过头,将车钥匙拔了出来,“走吧。”
陈铭生迷迷糊糊地下了车,腿上依旧疼得厉害,只不过他对这疼已经麻木了。
下过雨的空气格外的好,杨昭深吸了一口气,对陈铭生道:“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
都到这还让送的话,就有点过了。陈铭生撑着拐杖,对杨昭说:“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你家几层?”
陈铭生本来不想再说什么,奈何杨昭问得太随意了,他也就下意识地说了出来:“五层。”
“这楼没电梯吧?”
“嗯。”
杨昭:“我送你上去。”
“不用了,今天已经很麻烦了。”
“我也没什么事,走吧。”
陈铭生终于皱起了眉头,他低声说:“我自己回去。”说完他也不等杨昭回话,撑着拐杖转身就走。
杨昭听出陈铭生明显的不耐烦,她看着他的背影,一瘸一拐地走进小区,最终也没有跟上去。
回到车里,杨昭没有打火,反而是点了一根烟。
“有什么大不了的。”杨昭啧了一声,“真是上赶着不是买卖。”
十分钟,一根烟抽完,车子里已经满是烟味。杨昭忽然想起了什么,她翻着自己的大衣兜,从兜里掏出一张皱皱巴巴的纸。
她将内车灯打开,在灯下将纸展平。
上面模糊一片,已经什么都看不清了。
杨昭盯着那破烂的纸看了一会儿,说不清是什么感觉。最后她叹了口气,将纸丢在烟缸里。
就在转身的一瞬,她忽然看见后车座上的东西。
那一条假肢安安静静地躺在车座上。
杨昭看着那条腿,低低地笑了一声。
再转过头时,在车灯的最深处,一个撑着拐杖的人影正朝着她走过来。杨昭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倒着车出了巷道。
陈铭生怎么可能追得上她,他试着叫了几声,杨昭也装着没听见。
开着车回家的一路上杨昭心里舒坦极了。
“我就说吧,上赶着不是买卖……”
又开了将近一个小时的车回到华肯金座,杨昭在车库里停好车,将那条假肢拎回了家。
她将假肢立在墙角,放直之后她还饶有兴致地站到一旁同自己的腿比量了一下,然后并不意外地发现这假肢比自己的腿长了不少。
比量了一会儿,杨昭坐到沙发上,点了一根烟。
她透着迷蒙的烟雾,看着那条假腿,半眯的眼睛里,神色不明。
那天晚上,杨昭睡得很不踏实。她做了一个梦,一个断断续续的梦,梦里奇奇怪怪地出现很多东西,她醒过来的时候才凌晨三点多。
杨昭揉了揉头发,在黑暗中坐起身。
华肯金座平日就不吵,夜里更是静得出奇,杨昭迷迷糊糊地坐在空荡的房间中,恍然觉得自己好似处身星空之中一样。
那个司机……
也不知道为什么,杨昭莫名其妙地想起了陈铭生。
在他们短暂的接触中,留给杨昭印象最深的,是陈铭生的睡颜。
一次是在家里,他给她买完药,坐在沙发上睡着了。
第二次是在康复中心,他在挂吊瓶的时候睡着了。
还有就是她开车送他回家的时候,他在车上睡着了。
好像这两天里,陈铭生一直在睡觉一样。
杨昭在黑暗中轻声道:“也许是话说得太少了……”
那次,杨昭一直坐到了天亮。出奇的是她一点也没觉得疲惫,反而精力充沛。
她在等。
等陈铭生。
杨昭知道陈铭生一定会来找她,他不像是有闲钱再配一副假肢的人,而不戴假肢他根本不能出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