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昭看着窗台上摆着的一张张试卷,问道:“孙老师,小天现在的成绩,能考上大学吗?”
孙老师比杨昭矮了半头,人也有点胖,她紧皱眉头地看着杨昭,声音也有些急促,“光考上大学能行吗?他初中那么好的成绩,全班第二高分进的我们实验中学,你不能就把目标定在考大学啊。现在的大学遍地都是,那些野鸡大学拿钱就随便去,有什么用啊,孩子不毁了嘛!”
杨昭被呛得说不出话,孙老师又说:“现在这孩子心理上的关卡还是过不去,他家里出了那么大的事,我们做老师的也心疼,但是人还是得向前看。这已经快两年了,孩子还是不能走出来,这就是你们亲属的责任了。再这样下去好好的一个孩子就完了,就不说书读得怎么样了,人再学坏了可怎么办?”
跟孙老师谈完话,杨昭进了学校的女厕所里抽了足足三根烟才出来。她很想去杨锦天的班级看一看,但是最终还是忍住了。
杨昭坐回车里,她刚刚临走的时候,对孙老师说:“小天是个好孩子,现在这个样子,完全是我们的责任,但是请老师您务必不要放弃他。”
务必不要放弃他……
杨昭头疼欲裂。她从小到大没有碰到过这类事情,她回忆自己上高中时的事情,那时她是个优等生,每天作息规律,看书睡觉。她也不是完全循规蹈矩的学生,碰到喜欢的电影上映,她也会逃课去看一场。父母或许知道,或许不知道,谁都没有多说什么。
但是杨锦天的逃课和她当年的逃课不同,完全不同。
杨昭隐约觉得这样下去杨锦天会出问题,她拿出电话,却不知道要打给谁。
父亲?母亲?
杨昭闭上眼睛都知道父母会用什么样的方法教导杨锦天。
把人叫到客厅,沏一壶茶,然后让杨锦天说一说自己的难处,再劝说几句——就像当初他们教导杨昭一样。
杨昭不是觉得这个方法不好,只不过,她觉得这办法对于杨锦天来说,可能不管用。
杨昭在车里坐了两个多小时,想了很多种办法,也想了很多交谈的方式,最后全部归为一声叹息。
就在她抽完了一整包烟的时候,手机响了。
杨昭翻出手机看了一眼,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她看着屏幕上的一串数字,慢慢坐直身体。
那是一种直觉。
杨昭接起电话,电话另一边,是一道低沉平缓的声音,“喂,杨小姐吗?我是陈铭生。”
杨昭嗯了一声,陈铭生又说:“等下你方便吗?我去你那拿东西。”
杨昭看了看表,正好是中午,她说:“方便。”
陈铭生说:“那我一会儿过去,大概半小时后到。”
“等等。”
“嗯?”
杨昭听着这轻轻的一声嗯,那声调好像通过话筒,直直地传入她的胸腔,带着她心口一起扑通扑通地跳动。
她对陈铭生说:“正好是中午,我们一起吃个饭吧。”
说完,她静静地等着陈铭生的推托。
这一次,陈铭生静默了两三秒,低声答了一句:“好。”
杨昭在听见那一声好的时候,轻轻地低下了头。
她回想陈铭生的容貌,想着他淡笑的神情,她觉得那简简单单的一声“好”里,有些让人禁不住松下肩膀的东西。那车里浓浓的烟味,好像也没有那么呛了。
电话另一边,陈铭生接着说:“地点你定吧。”
杨昭想了想,说:“你现在在哪?”
“在家。”
“那就去你家附近吧。”
陈铭生停了一会儿,又说:“你那离我家不近吧,方便吗?”
杨昭抿了抿嘴,说:“没事,反正也开车。”
说完,她听见电话那边一声轻轻的笑。杨昭心里一跳,那一日陈铭生垂眉低笑的神情浮现在眼前,她说:“你笑什么?”
陈铭生说:“没什么。”
他的语调很轻松,杨昭皱了皱眉,说:“你笑什么?”
陈铭生又笑了。
杨昭:“……”
“不好意思杨小姐。”陈铭生说,“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觉得……”他说了一半,顿了顿。杨昭问:“觉得什么?”
电话里又静了一会儿,杨昭看了一眼车窗外。杨锦天的高中位于市中心,车流量很大,十字路口一个绿灯亮起来,大批的车辆行驶过来。
杨昭看着一辆一辆的车开过去,静静地等着陈铭生的回答。
“没什么……”陈铭生低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