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潍坊

讲故事的人：小媛

我在一家报社工作，有一年单位组织订户订报，我遇到了一个老奶奶，她订了报纸之后，给我讲了这个故事。

老奶奶有七十多岁了，她说自己从记事起，就没有见过自己的父亲，她和哥哥两个人一直跟着母亲生活。小时候看见别人都有父亲，兄妹两就问母亲：“为什么别人都有父亲而我没有，我的父亲呢？”母亲就会不高兴，非常严肃地警告他们，“不许问！”

后来，因为家里生活困难，母亲把哥哥送到了条件稍好的姥姥家抚养，她一直跟着母亲过，吃不饱也穿不暖，日子过得捉襟见肘。但在那个战争年代，人们的生活也实在没有什么好还是不好，只有生或者死。活着，已是最大的幸运。

虽然生活过得那么辛苦，但母亲还是坚持送她去上学，一直断断续续上到高一，因为条件实在不允许，就退学了。在那个年代，一个女孩子可以上到高中，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

奶奶后来去了一所民办学校当代课老师，一边教书，一边进修，再后来，她离开老家去了青岛。奶奶的哥哥活到五十多岁的时候，生了一场大病去世了，剩下哥哥的妻子，也就是奶奶的嫂子，跟奶奶的母亲一起在老家生活。

这么多年，奶奶问母亲最多的就是她的父亲到底是谁？在哪儿？是干什么的？但是始终没有从母亲那里得到任何关于父亲的信息，母亲对这件事守口如瓶，一个字也不肯说。

奶奶也曾猜测过各种可能，比如，父亲是个逃犯，母亲不想告诉他们，或者父亲年轻的时候做了对不起母亲的事，跟别的女人跑了，丢下了他们娘儿仨，又或者，母亲是被迫嫁给父亲的，是被人拐卖来的，等等等等。

但这些都是猜测，没人知道真相。

大半辈子过去了，这个心结一直压在奶奶心里，日日纠缠着她，随着年纪的增大，她对这个秘密也越来越耿耿于怀，她太想知道答案，哪个孩子不想知道自己亲生父亲是谁呢？那个本该看着她成长，像大山一样可以依靠的人，她竟然素未谋面！不仅如此，她还连他的任何信息都不知道！

可是，没过多久，奶奶的最后一份期待也落空了，因为，可能是唯一知道这个秘密的人——她的母亲，因病去世了。

奶奶想，也许，这个心结将会陪伴自己一辈子，一直带进坟墓里面去吧。奶奶的失望慢慢变成了绝望，有时候，上天想要隐藏一个秘密，又岂会管你心里有多么渴望呢？

又过了几年，奶奶仍然在青岛，有一天嫂子从家里打电话过来，对奶奶说：“之前政府派人送过一些东西来，我不识字，也不知道是啥，最近收拾东西又翻到了，你要不要回来看看，也不知道有没有用。”

奶奶听了嫂子的话，抽空回去了一趟，在那一堆“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里发现了一张证书和一封慰问信。证书是发给母亲的，称母亲为“烈士家属”，还有一张上面写着“光荣之家”的红纸。

奶奶读着那封慰问信时，手都颤抖了，忍不住老泪纵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