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氏一怒之下发誓一定要得到这张画,当即表示不惜任何代价,只要能得到这幅画。最后他花了一万大洋才得到这幅画,比原本的估价整整多出一倍。
程霖生后来终于知道事情的真相,气得宣布与张大千绝交。但是张大千的假石涛还是通过各种途经源源不断地流入程府,程氏毕生收藏了300多幅石涛的画,其中,十之六七出自张大千的手笔。后来,程霖生投机失败而破产,只好变卖家藏古玩度日,他收藏的十之三四的真石涛,反过来流入了张大千手里。
张大千仿石涛几年之内已经是炉火纯青,要不是他自己点破,恐怕无人知晓。
1925年冬,旅居北平的大画家陈半丁在家宴请一干画界好友,展示自己新近收藏的石涛精品册页。张大千这年北游京城,此时他在画坛刚刚冒头,尚无名气,并未在邀请的名单之内。但他闻听此事,心里痒痒,不请自到。
酒过三盏,宴会渐入高潮,陈半丁得意洋洋地将装裱精致的石涛册页放在案上,扉页上赫然有日本著名鉴定家内藤虎次郎所题“金陵胜景”四字,众人一片歆羡与赞美声。突然间旁边一人哈哈大笑,道:“这画册,其实是我三年前画的!”满座闻言皆惊,陈半丁气得满脸通红,怒道:“尊下何出此言?”
陈半丁画了三十年石涛,无人会怀疑他对石涛画作的眼光,个个心里都责怪张大千孟浪。但张大千不慌不忙,随口讲述画册各页内容,如数家珍,甚至连款题何处,印章几枚,印文内容都丝毫不差,众人方才叹服。只可怜陈半丁不停翻阅画册核对,匆忙之中摔坏眼镜,真的“大跌眼镜”。经此事件之后,张大千在画界声名大振。
不过,若干年后张大千回忆往事时也深感自责,说:“那时我太年轻,在那种场合下,是不该对陈先生说破的。”
我倒觉得这事儿反映了张大千做人的“真”,一个稍有心机的人,知道自己不过是刚出来混的,得罪了陈半丁这样的画坛前辈加权威,很可能吃不了兜着走,不仅不该说破,还得卖力吆喝。但以张大千的性格,他显然不懂得顾忌那么多,所以我认为张大千画造假,但人绝对不会作伪,这也是他的可爱之处。
要看一个人做人的“真伪”,首先要看这个人有没有感恩之心,一个不懂感恩的人,绝对不可能是真君子。
比张大千小五岁的陈巨来是篆刻大师,也是张大千的御用印师之一。陈巨来生性诙谐不羁,其所著的《安持人物琐忆》很多地方带有“野狐禅”的味道,但是由于他和张大千的特殊关系,书中《记大风堂事》一文还是比较靠谱的。据陈氏云,张大千的二哥张善子虽然对其管教甚严,大千畏之如父,但是在张善子英年早逝后,张大千却从没有一天忘记乃兄的教导。大风堂每次收徒弟时,学生要先向张善子的遗像及二师母(善子夫人)叩头八个,而后才向大千叩头。礼毕后,张大千必告学生:“我是二哥一手教出来的,所以你们要先向二师父、二师母叩头。”
张大千视嫂如母,为她养老送终,陈巨来感慨其存心之厚,令人羡煞。同样让张大千视之若母的还有他的三嫂张丽诚,张大千出生时家境贫寒、食指众多,全靠母亲刺绣为生,张母为了养家糊口无力照顾他,只好将之交给年仅十岁的童养媳张丽诚,一个小姑娘天天抱着、牵着、哄着这个小弟弟,直到六七岁才能渐渐脱得开手。
这份恩情张大千终生铭记于心,每年他开画展卖画赚钱后就给哥嫂们买最好的东西孝敬他们。新中国成立后,张大千与哥嫂相隔天涯,但是他总是不断地给他们寄钱寄物,还嘱咐女儿心庆每年过年和张丽诚生日都要去看望三伯母两次。在1961—1964年间,旅居巴西的张大千还奔走努力要把三哥三嫂接到海外去养老,观张大千在海外写给兄嫂的家书,几乎每一封信都在谈这个问题,当听到一点有希望的消息时,兴奋和喜悦之情立即跃然纸上,之后寄钱汇款,策划出境的路线,安排朋友帮忙接待,忙得不亦乐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