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都是明白人。”康冰干笑两声,“你好好写,要深入浅出、引人入胜,故事性一定要强,而且还得兼顾专业知识,让老头儿老太太们看后既费解又明白,你懂吗?”
“低俗也要有文化,高雅也得接地气儿,是这意思吧?”我调侃道。
“高,实在是高!马爷,我看好你哦!”他稍微停顿,“对了,费用你不必担心。”
作画之余,我闲散时间颇多,喜欢胡乱写写散文杂记,反正最近闲来无事,于是便顺口答应下来,“那好,就试着写一个,有时间限制吗?”
“呃,”他登时有些犹豫,“时间是紧了点儿,不过……马爷你才高八斗、学富五车,我对你有十足的信心,况且仅仅是个三十分钟的短片。”
我有些不耐烦,“到底几天?”
“算今天,三天后就得实拍,下周就开播了。”
“开玩笑吗?”
“是金子就得发光不是?马爷,你发光的时候到了。”康冰的语气瞬间有些哀婉,“唉!你这么聪明,还能看不出这个?台里的领导这是特意给我穿小鞋儿,要是完成不了的话,恐怕我的饭碗就得砸了。”
“好了好了,我尽力。”我容易冲动,冲动的人往往也容易轻听轻信。或许真是我出人头地的机会来了。莫笑书生终龌龊,万一雉卵变蛟龙!没人愿意窝窝囊囊过一辈子,所以对于此事,我很认真。
一夜点灯熬油,想得我脑袋都快发芽儿了。就在天刚亮的时候,一个故事新鲜出炉。我把故事整理一番后便电邮给康冰,然后根据他的意见略微修改。他大赞我的才华说:“马爷,真乃大才也!看来平日里我小视你了,没时间多聊,我现在就根据故事着手写分镜头脚本。差点儿忘了,明天开机典礼,你是主笔,务必到场,到时再详谈,地址我发你手机里,明儿见。”
这夜我辗转难眠,好不容易小睡一会儿,还梦见自己成了万人瞩目的大明星,数以百计的姑娘排成队,有的索要签名,有的饿虎扑羊般跟我拥抱……
我在一阵窃喜中醒转过来,擦了擦嘴角溢出的口水,用力晃了晃脑袋,这才从美梦中坠入现实。洗了把脸,刮了刮胡子,穿上一件最干净的衣服,我,这个明日之星,上路了。
印象里那地方很美,有幢民国时期的小洋楼,上学时我经常去那里写生。
街道两侧种满了春桃树,花以素白、浅粉居多,眼下春意浓浓,正是春桃盛开之际,我可以想象——满街的桃花灿烂如霞,像雪花凌空,像白云悠悠,空气里弥漫着沁人的香气。
坐在出租车上,我恍惚闻到了那缥缈芬芳的味道。
关于那地方的历史,我还有一点点其他的认识,是从旧报纸上看来的。据说,民国时期那里曾发生过命案:一个十恶不赦的军阀兵败下野,寓居于这座沿海城市,平时深居简出,后来不知怎的,竟信起神佛来,那幢洋楼便成为他听佛讲义之所。
且说,那个不安宁的大风之夜,呼呼的北风把黑黝黝的树木吹得高低起伏,在沉沉夜色中发出潮水般的声响。军阀咏经完毕,被一群手下簇拥着走下石阶。突然眼前寒光闪烁,天降一块棱角分明的玻璃,玻璃不偏不倚刚巧劈在军阀的头颅之上,顿时血光乍现,军阀的半张脸被齐刷刷地切下来,掉在了地上。
据围观者说,那张半张脸在脱离头的一刹那,仿佛嘴角还微微翘了翘,没人知道这是嘲讽还是冷笑……
从那之后,洋楼就荒废了若干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