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沉说话时语气很淡,可是无形中带了一股无法抵抗的威压感,就连在一旁的温晚也看不下去了,皱了皱眉头,侧身挡在贺霆衍身前:“他都说不饿了,他运动量小,吃多了反而给胃增加负担。”
贺沉这才看她一眼,语气还算客套:“这孩子常常发脾气不吃饭,这样身体怎么会好?温医生总不会以为,这里面也有毒吧?”
最后一个尾音从他唇间吐出来,竟然带着几分揶揄的味道。
温晚被噎住,她就是再怎么怀疑贺沉也绝对不能把话说死。刚想狡辩,贺沉忽然又说:“正常情况下,要是这汤里有毒,我又怎么会亲自送过来?不过温医生对我成见颇深,大概觉得我智商也就这么点。”
这语气实在太欠揍,温晚恨得牙痒痒,面上却还要勉勉强强地笑:“贺先生真爱说笑。”
“哪里。”贺沉摇头,漫不经心地走到她身旁,“温医生说我长相凶暴,哪里像是懂幽默之人。”
温晚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和这人接话了,干脆拿了病历本准备离开,转身时险些撞上那人坚毅的下巴。他嘴角很薄,淡淡勾起一抹笑,声音低沉又带着几分喑哑:“温医生说要教训我,我等着——”
这浑蛋说话时居然还绅士地微微俯身,像是迁就她的身高,一股温温的热气呵进耳蜗,温晚气得脸唰地红了。
看在贺沉眼里,倒是觉得更有意思。
“所以你被贺家老三给调戏了?”萧潇问得平静,可一张小脸因为兴奋有些微微涨红,正了正身姿,双眼发亮地望着温晚,“他说等着你教训呢,你准备怎么教训?嗯?”
那一脸的暧昧让温晚很别扭,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对她的用词十分鄙视:“那是捉弄好吧?没见过这么小心眼的男人。”
想起昨天贺沉那副小人得志的模样她依旧一肚子气,当时已经十分确定那男人就是在戏弄她,温晚心里恼,可是面上不动声色,与他擦身而过时狠狠撞了那男人肩侧一记。
虽然有些冲动,可是很解气。
没料到的是,那男人也实在太变态了一些,她都快迈出病房门了,忽然听到他低沉愉悦的笑声,好像畅快极了。
这不是变态是什么?简直是受虐狂。
温晚心里吐槽,忍不住沉沉嘘了口气:“贺霆衍现在是我的病人,不管贺家到底怎么回事,至少在我职责范围内得保他周全。我不能再看着我的病人——”
温晚说到这儿顿了顿,轻轻叹气:“我看着他那么小,无父无母,总会想到自己。”
萧潇盘腿坐在沙发上,见她情绪低落,忍不住侧过身来搂了搂她肩膀:“你到顾家的时候也正好十六,难怪对他感同身受。”
温晚沉默着,过去的事她已经许多年没想起,最近看着那个半大孩子,忽然往事都变得格外清晰起来。
温晚其实运气一直不太好,六岁那年,父亲忽然锒铛入狱,罪名是:杀人。
她那会儿还小,真的不懂杀人究竟是怎么回事,只记得那晚是一年中最热闹的除夕夜,窗外飘着鹅毛大雪,可是父亲却执意要出去跑车。他是个出租司机,一直老实本分,连除夕夜也想趁着最后一天多拉点活。
温晚记得爸爸临走前用粗糙的掌心细细摩挲着她的小脸,笑呵呵地对她说:“小晚乖,在家帮妈妈包饺子,爸爸很快就回来陪你们。”
可是温晚再也没能等回爸爸,那个记忆里忠厚纯良的男人,在除夕夜以故意杀人的罪名被带进了看守所。
温晚听说死的是和爸爸换班的陈叔叔,可是他们俩平时关系那么好,爸爸怎么可能杀死他?事情还没得到进一步证实,很快,看守所里就传来了爸爸自杀的消息。
一切都太过于巧合了,爸爸究竟是怎么死的谁也没能给出个说法,警察匆匆结了案,将爸爸的尸体送了回来。
温晚那晚抱着膝盖坐地离爸爸远远的,那面容苍白的男人有点陌生,她始终不敢相信那是自己的爸爸。她坐了好一会儿才悄悄挪了过去,手指小心翼翼地碰了碰爸爸的小手指,那里不再是她熟悉的温度,而是冷冰冰的,冷得彻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