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霆衍秀气的眉峰紧了紧,嘴角微微抽动,却抿着薄唇不说话。垂在座椅上的拳头绷得很紧,他皮肤白,手背上的经脉都一根根凸起。
温晚知道他是在压抑自己的情绪,伸手碰了碰他的肩膀:“如果不开心,你可以说出来。我是你的医生,要相信我。”
贺霆衍侧脸瞧她,眼神审视而锐利。
温晚不明白一个十六岁的孩子防备心怎么会这么重,努力笑了笑:“我们是一条战线的,忘了吗?”
贺霆衍平时从不给她任何回应,所以温晚以为这次也一样。可是过了半晌,他忽然出声了:“知道多了,对你不好。”
这孩子是在替她考虑?而且他这话里意思实在太多,那隐隐的无奈口气都让人心疼,她还未来得及开口,贺霆衍便使了个颜色。温晚顺着他的目光一看,前座的司机虽然面无表情地注视前方,可是眼角余光却时不时地往后座瞟。
她心情更加复杂,究竟是怎样一个家庭,让所有人说话、做事,一举一动都要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她对贺家越发好奇了。
贺家祖宅在青州最老的南城区,这里依山傍水,周围的树木长势十分茂盛,而那栋宅子就坐落在林子最深处,车子一路开过去,卷起一地尘埃。
不知道开了多久,温晚才远远地看到一栋府邸,门口整齐地停了许多车,大概都是来参加葬礼的。
下车之后,贺霆衍微微驻足站在她身前,声线带了青春期孩子特有的低沉:“别乱走,跟着我。”
温晚本来没觉得怎么,现在忽然有些紧张,抬头看了眼面前这栋陈旧的古宅,后背陡然生出几分寒意。她一个二十八岁的女人,不得不老实跟在这个纤瘦单薄的少年身后,未知的恐惧总是更能让人心生不安。
两人走到门口,那里有穿黑色西服的年轻男子拦住了温晚的去路:“抱歉小姐,我们要检查一下。”
温晚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们。
“她是我的客人。”贺霆衍看着他们,只是个不成熟的少年,语气却强硬得可怕,“连我一起查?”
那两人急忙低了头:“不敢。”
温晚这之前并不知道贺家到底是做什么的,只从萧潇那简单了解到贺家是做瓷器发家,再然后几乎囊括了南边的所有瓷器生意。他们的手艺是从祖上传下来的,最早那一辈好像还是宫里御用师傅。算一算到现在都多少代了,所以家业有多大可想而知。
可眼下,怎么看怎么不对劲,这哪像一个正经人家该有的待客之道?
想起贺沉,再想到贺霆衍,接着还有孟行良前前后后的反应,温晚掌心都沁出一层冷汗。
贺霆衍把她所有反应都一一看在眼里,往前走着,眼神微沉:“如果怕,可以往回走。”
温晚一愣,看着那孩子一个人踩着地毯缓慢地往前走,不知怎么的心里就有些发酸。或许贺家真的是个狼窝,可是她现在俨然也不可能再退缩了。
温晚往前与贺霆衍并肩走在一起,迎接到他惊讶的目光,不由得笑道:“虽然怕,但我是你的医生,不可能扔下你一个人走,得看着你。”
贺霆衍蹙着眉心,像是在思考她这话里的意思。
两人已经穿过冗长的走廊,温晚感觉到身旁的人脚步顿了顿,目光沿着他的,看到了走廊尽头正在打电话的男人。
那人侧身而立,身材颀长而挺拔,穿着一身简单的深色西服,哪怕从温晚这个角度也能看到他俊逸的五官。
“我二叔,贺渊。”贺霆衍介绍道,语气难得透着几分轻松。
既然贺沉在贺家排行第三,那么肯定还有个哥哥才对,温晚是第一次见这个所谓的贺家二公子。他和贺沉长得并不像,或者说是给人的感觉全然不同,他肤色偏白,和贺霆衍一样看起来白得不自然。
贺渊侧身看到了他们,挂了电话,径直走过来。
他看起来也该有三十七八了,可保养得当所以看起来非常年轻,即使身上穿着冷肃的黑色,却没有任何压迫感。反倒是修长挺拔的身形略显清瘦,偶尔还会压低声音咳嗽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