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目前为止,13岁的小守仁暂时还只是一个以民族大义为主导思想的少年,他在居庸关考察了一个多月,登长城、访乡贤、凭吊古战场、思考御边策,慨然有经略四方之志。
待王守仁下山时,山道很窄,迎面过来两个骑马的鞑靼人,大大咧咧,有说有笑,全然不将对面的这个少年放在眼里。
但很快他们就会为自己的大意付出代价。
王守仁正在为他的偶像于谦死得不明不白感到气愤。想想看也是,有的偶像很傻很天真,乱搞一气,搞完了则继续当偶像,而于谦忧国忧民,鞠躬尽瘁,却换来个兔死狗烹的结局!心念及此,守仁蓦地一抬头,正好看见那两个嚣张的鞑靼人,登时怒从中来,当下搭弓射箭,但闻嗖嗖两声,鞑靼人猝不及防,双双中箭。
可惜王守仁年小力弱,未能立毙二人。一时间国仇私愤,涌上心头,他连喊带射,呼啸着向二人冲去。两个鞑靼人对视了一眼,惊恐莫名,转身仓皇而逃。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守仁既已出气,便不再穷追,信马由缰,缓缓向家的方向走去。
当晚,王守仁就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去拜谒纪念汉朝名将马援的伏波将军庙。神奇的是,王守仁在梦里赋诗一首:“卷甲归来马伏波,早年兵法鬓毛皤。云埋铜柱雷轰折,六字题文尚不磨。”醒来以后记了下来,死了以后还流传下来,当真要羡煞很多挠破脑袋也写不出文章的小朋友。
彼时,由于史上最牛“御姐控”朱见深长期不理朝政(朱见深:那是你们不懂我),导致汪直专权,大臣昏庸,时人戏称“纸糊三阁老,泥塑六尚书”。
圣人云:政者,正也。率之以政,孰敢不正?根据本命题成立,逆否命题同样成立来推断,成化年间的朝政从最上面就烂掉了,那么上行下效,地方官的腐败便有过之而无不及,农民起义就开始四处爆发。
少年王守仁留心时政,关心国家大事,屡次上书朝廷,为平定陕西的石和尚、刘千斤之乱出谋献策。王华平日忙于政务,跟儿子沟通交流太少,不理解王守仁,便大骂了他一顿,让他立即停止这一疯狂的举动。想想看也是,换作现在,一个十来岁的小孩大谈国家战略,还给国防部写信,的确疯狂。
到了弘治元年,王守仁17岁,带着如何成圣的疑问,回到浙江老家。母亲郑氏早前去世,睹物思人,守仁第一次深切地感受到了死亡的残酷,他越发觉得,外界的东西再多再好,又与我心有何相干?人生终究不过是“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罢了。这种消极的情绪以及对成圣途径的苦苦追寻促使王守仁去钻研道家的思想,为后来的自成一派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但王守仁终究不是出世之人,他只是游弋于各种思想,含英咀华,去粗存精,执著地去寻找他所认为的真理。
此次返乡,守仁还带着另外一个任务—完婚。
未来的岳父大人叫诸介庵,是本地人,王华的至交好友,现任江西布政司参议(江西省民政厅长)。王守仁小的时候,诸介庵到王家串门,非常赏识小守仁,允诺将女儿许配给他。
时年守仁已经年满17,可以成婚了。为了报答岳父的知遇之恩,为了表示尊重和隆重,王守仁不远千里,亲自到南昌迎娶夫人诸氏。
人生四大喜: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可惜守仁同学立志献身哲学事业,对男女之事没有兴趣,在新婚之夜还在外面散步。其实这也没什么,喜欢思考的人很多都喜欢散步,但王守仁连散步都比别人散得神奇,走着走着就沉醉不知归路,误入“藕花”深处了。
他猛一抬头,只见眼前一个道观,匾额上写着:铁柱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