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父亲带他进宫考神童。李东阳人小足短,跨不过门槛,考官笑道:“神童足短。”李东阳随口对答:“天子门高。”临考时,李东阳坐上考席,父亲站在旁边,考官出一上联:子坐父立,礼乎?李东阳当即作对:嫂溺叔援(嫂嫂落水小叔子去救),权也。
此时,朱祁钰正在品尝御膳房的螃蟹,便以此为题出一上联:螃蟹浑身甲胄。李东阳略加思索,对以“蜘蛛满腹经纶。”朱祁钰喜而赞道:“是儿他日作宰相。”
从天顺八年中进士起,李东阳立朝五十载,历任礼部、户部、吏部尚书、内阁首辅,参与内阁机务长达十八年。
由于文官集团在成化朝饱受黑恶势力的摧残,或贬官或隐退,一度与皇权产生了距离感。等到老好人朱祐樘一上台,文官们都觉得属于自己的时代又来了。于是,左愤右愤纷纷登场,与皇权之间的信任关系重新建立起来。
这从李东阳对宪宗朱见深和孝宗朱祐樘流露出的不同感情就能看出。
李东阳为这两个皇帝分别撰写过悼词,孝宗的悼词极尽赞美,比如:极意穷幽隐,虚怀仰治平。近臣常造膝,阁老不呼名。
而之前给朱见深开追悼会时,李东阳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总不能说“御姐甲天下”吧?于是只好绞尽脑汁编些空话来凑数。实在编不出,就把后代拉出来凑数,说些“欲知圣泽远,圣子复神孙”的鬼话。
因此,孝宗朝的李东阳虽然也痛陈朝野弊端,却从未表示过对朝廷的失望。相反,这恰恰是他求治心切,追慕“三杨”和仁宣之治的内心写照。因此,李东阳继承“三杨”衣钵,续写僵硬空洞、华而不实的“台阁体”诗文的举动就显得自然而然了。
当时的朝廷被划分为两代人,一代是先朝旧臣,另一代是当朝新进。就跟现在的80后骂90后是非主流、脑残、小萝莉,90后骂80后是宅男、腐女、伪小资一样,弘治朝的斗争也异常激烈。
新生代以李梦阳为代表,他不像李东阳那拨人因为经历过天顺、成化两朝的政治环境、人世风波,人格已变得干练老成,而是充满了义无反顾的进取精神。这帮人搞文学复古就跟现在的很多小青年穿着汉服到处乱跑一样,其本质是出于对现实状况的不满,李梦阳就曾在《上孝宗皇帝书》中公开指出国家已患元气之病,不改必亡。
李梦阳开的药方只有两个字:复古。他认为唯有复古才能振作士气,革新朝政。而王阳明的设想则更彻底、更全面,他要从改造思想意识入手,使士人树立起求圣的志向以及远大的政治理想。
可惜,李梦阳一帮人在京师搞得轰轰烈烈,王阳明微小的声音早就淹没在复古潮流的汪洋大海之中,不见踪影。
国人徒好标新立异、盲目跟风,所谓复古,所谓国学热,不过是叶公好龙,得其皮毛,形式大于内容罢了,自古已然。
失望至极的王阳明决定告别政治、告别文坛,他上疏皇帝,回家养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