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转过半圈,扎格尔渐渐觉出不对劲。地上的无头尸身并不多,且都是些老病男子,若说年轻力壮脚头快的跑远了倒也还说得过去,可像额仑娘这样足有二三十人之多的胡女、胡妇,还有几个十四五岁的小鬼头,就不可能个个全身而退了。一个念头瞬间出现在扎格尔的脑海……应当是的,若他没有判断错的话,今夜的这伙不速之客可不光是大开杀戒,还存着发财的心思。
自古战乱,掳来的妇孺和牛马一般,都是可以卖钱的。
一想到牛马,扎格尔登时有了主意。他伸手在马鞍边摸了两把,果然黏漉漉的。将这些血胡乱地抹在脸上,再搭配一身抢来的行头,这样就是当面撞见,月色昏沉之间也难以辨清真假。装扮完毕,他纵马便向谷口的方向而去——既然商队带来的马匹和不少牛羊全都围在那里,那么,同样值钱的俘虏,应该也在一处。
果然不出所料,才奔了两步,他便遥遥看见牲口栏外挑着一盏牛油灯,灯下隐隐绰绰都是人影。
山谷另一边,连长安的境遇却急转直下。
她被自己臆想的恐惧牢牢攫住,一味钻了牛角尖,但觉世间风刀霜剑情如纸薄,再无可信之事,亦无真心之人……终究耐不住心魔作祟,从扎格尔替她寻找的石穴中跑了出来。她只顾想着要离那片山脚远些、更远些,可还未觅到个合适的藏身之处,耳中便听到了杂沓的马蹄声。
连长安猛然醒悟,立刻舍命狂奔,身后的马蹄声却越追越近。如同一柄鼓槌擂在巨大的牛皮战鼓上,连地面都在隐隐晃动,震得人五脏六腑颤动不休。
忽然,连长安只觉得腰间一紧,整个人凌空飞起,随即便是一阵天旋地转。她忍不住厉声惊呼,可那点儿微弱的抵抗旋即淹没在陌生男子淫邪粗鲁的笑声里。她隐约听到他说:“老子的运道真不赖,这可是上等货!”
这“买卖”马上那廷尉显然是做熟了的。先挥着醋钵大的拳头,朝着连长安的腹部狠狠来一记,然后,便将她当成口破布袋,打横驮在马鞍前。
当然,拨马回转之时,耀武扬威也是不能忘的。廷尉大人一巴掌拍在连长安臀上,哈哈大笑,“识趣些!否则老子就地办了你!”
这处秘密榷场少说也用了两三年,胡汉之间生意往来,半数都要牵扯到牛羊马匹,牲口栏都是现成的。当初搭建的时候就很下了番工夫,之后各个商队到来使用,更免不了修葺加固,是以那围栏的木柱,最细的也有碗口粗。
此刻,廷尉府抓来的女人们便被依次绑在这些木柱上,一个个衣衫凌乱、血迹斑斑。
“……真没料到,在咱们大齐的地界,竟有这么多胡狗。”负责看守的五名廷尉之中,身量低矮、形容猥琐的一个开了口。
“那不正好?”另一个人道,“反正上头也不会仔细去瞧那些血葫芦。真是胡狗,要杀要卖,可省了许多麻烦呢!”
“那倒是,”当先那人一边搓着手,一边嘿嘿笑,“可惜都五大三粗的,没一个长得顺眼。”
“呸!”他的同伴啐道,“真长得好了,你还能娶回去当老婆不成?”
今夜之事,没啥风险报酬又不菲,绝对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难得的上上美差。只可惜自己没能捞到“冲锋陷阵”的肥缺,未免有些美中不足。虽说是大家均分见者有份,可天知道那些浑球儿趁着黑趁着乱捞了多少好处进自己怀里,可怜他们只能分到人家筛过一遍的残羹剩饭——五人心中如此打着鼓,时不时闲磕两句牙。谁也没有预感到,危机就在眼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