蹒跚着离开葛仲逊的庄园,我想到了很多细节。有三件事很重要。一,我分明伤了侯熙元三次,葛仲逊却只说两次,那我真正的绝杀之音他显然不知道;二,苏堂竹若与苏世南有血亲关系,追求仕途的亲人拜倒西日昌麾下,苏堂竹自然身不由己;三,葛仲逊与王灵运关系匪浅,但天下皆知王灵运的乐器是“中正九天”,那是谁人教出侯熙元一手好琴的?
我拒绝了来时的轿子,一脚高一脚低地走回京都。伤上加伤,在别人看来严重的内伤,可相比我早几年那几次受伤,这真的算不了什么。我只要觅个安静之所,修炼“照旷”即可。
步入城门的时候,我定下心来。虽然连动手的机会都没,但我已然跳过了侯熙元搭上了葛仲逊,只要葛仲逊还惦记着天一诀,我就有的是机会,而最重要的是,我还活着。
泰石巷我是不打算回去了,与侯熙元纠缠不清对我一点好处都没,李雍我也不会去找他,与西日昌有关的总是血腥腥。
我抱着“妃子血”低头在大街上走,肚子有些饿了,仇人的肉没吃上,口袋里一枚铜板都没有,也许我该再去倾城苑取点盘缠。在我眼里,倾城苑就是我的钱庄。妈妈往我身上投了几年钱,但转手卖我却从李雍那儿得了二百金。我也就缺钱才到她那儿去讨些利息,偶尔短个十金八金的,妈妈不会觉得。
我挪着步子往倾城苑走,走到半路觉着不对,有人尾随。
我蹒跚着绕往僻静的街巷,一边艰难地将“妃子血”挂到腰后。乐音杀人一方面可能伤及无辜,另一方面则惊骇世人。
我走入死巷,一手扶墙,佯装喘息。身后的人影再无处可避,总共四人堵着巷子,打头一人问:“姑娘不回泰石巷吗?”
知他们是侯府的人,我冷冷道:“我乃有夫之妇,你家公子血气方刚,这瓜田李下的,旁人可以当做不知,觍着脸皮死赖着,我可做不到。”
四人一怔,后而恼怒。
为首人忍怒道:“黎姑娘,若换了昨日我们还不敢与你交手,但你从国师那儿负伤而回,如何是我们对手?识相的,乖乖跟我们回去,不然休怪我们动手!”
虎落平阳被犬欺吗?我冷笑一声,勉力运劲翻指,结了个最简单的手印。
“敬酒不吃吃罚酒!”感知到我的气劲,四人冲了过来。
“去!”我的手印正中第一人的拳头,那人不过清元初的气劲,两相较劲,立时被我击飞,他身后的人没能接抱住,二人一并倒退七步方才站稳。
四人骇然。
寻常的看家护院岂有清元期的身手?当年西日昌遣人截我,出动的高手也不过清元的修为。四人想必也是侯府拔尖的,一招高下分明,便齐齐收了攻势。
我强压住气劲引发的气血翻涌,冷冷道:“挡死还是逃命,自己选!”
“小看姑娘了。”领首勉强站直道,“我等不是姑娘敌手,但姑娘也到了强弩之末。这京都城说大很大,说小很小。姑娘能敌我们四人,却不知姑娘能敌四十人四百人否?”
我懒得跟他们啰唆,径自从四人中间穿过。四人不敢留我,却依然远远吊着,我回首,四人又缩了头去。
“早知道前面就结果了干净!”我低低地抛了句,但也只是嘴上说说。我确实到了强弩之末,重伤之下,就算杀了那四人,我也好不到哪里去。
我漫无目的地穿行于京都街道,身子越来越乏力,腿脚越来越酸软,可我不能止步,我停下了或晕厥了,只会被人拖入泰石巷。至于借宿客栈,想都不用想,前脚住进后脚就会被赶出,有权有势的西秦宰相还摆不平区区商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