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上的画舫灯火通明,光彩辉煌,映着河水中的灯火倒影,叫人几乎分不清哪里是水、哪里是船。靠近河岸的水面上浮了一条璀璨的光带,烛火顺着水流摇曳着,载着人们美好的希冀漂向未知的前方。
岸上人声喧哗,欢呼声时常从人群中爆发出来,卖小玩意儿和吃食的小贩拿出平时十倍的热情吆喝着招揽着客人。
夏憬紧紧地牵着苏萦的手,用身体护着她,努力不让别人靠近她。等到终于到达河边的时候,夏憬已经满头大汗,较平常那温润如玉的样子多了几分狼狈,却更显亲近。苏萦掏出帕子来帮他将汗揩尽,心疼道:“歇会儿吧。”
他们今晚出来也没带什么人,夏憬将自己护了一路的灯递给苏萦,道:“还是先弄灯笼吧。”苏萦接过来点燃蜡烛,提在手中转了一圈。
这灯笼做得倒是极为精致奇巧,每一面上都绘有不同的画,可是却都题着相同的一句诗:“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苏萦的手一颤,朦胧温暖的灯火下,她侧脸的轮廓更显细腻柔和,在一片茫茫然中,她恍惚地听到身边男子分明清晰的声音:“萦儿,只要是你所想的,只要是你所要的,无论是什么,我都许你。”
她听到自己茫然的声音在重复反问:“无论是什么都可以吗?”
“是的,无论什么。”声音里逐渐地带了哭腔泪意:“那你可要想好,这可是一辈子的事情。”
夏憬凝视着她,那目光清润柔和,沉敛之中唯有情深似海,一字一句地道:“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苏萦将手按在胸前,像是怔仲,又像是不可置信。灯笼上题的两句诗,每个字都像脱离了束缚,飘浮到空气中来,在她的眼里化开,氤氲成一片薄薄的水墨。
这样美好,美好得都令人不敢相信。
苏萦迟疑而缓慢地开口:“王爷,这真是像在梦里一样。我又希望这是梦,又希望这不是梦。”
“怎么净说些傻话?”夏憬的手指抚在她的脸颊上,微微一笑,“有热度吧?怎么会是做梦呢。”
“嗯,不是梦。”她低低地应着,抬眸回视夏憬,目光澄澈,声音虽然婉约却是坚定,“得此良人,女复何求?此生此世,定不负,君之意。”
两人将灯放在早就做好的小船上面,小心地放入河中。那小船在荡漾的清波中微微晃了晃,便随着水流漂向远处,逐渐融化到那片辉煌的灯火中去,再也分辨不出了。
苏萦忽然道:“真是可惜。”
“什么东西可惜?”夏憬疑惑道。
苏萦也是无意而感:“你看这小小的一只船,载着这样沉的一盏灯笼,就算是现在不沉,到时候也是会沉入水底的。真是可惜了那盏灯笼。”
夏憬轻敲她的额头,徉怒道:“什么沉不沉的?净说些不吉利的话,这般的口无遮拦!”苏萦这才察觉到自己刚刚的话是犯了忌讳,连忙补救道:“呸呸呸!瞧我这昏了头了,这灯可一定要好好的一直漂着啊!”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怎么可以沉入水底?
明日便是皇帝的寿辰,夏憬遣人送了衣服和首饰过来,令她好好打扮,明日便随他一同进宫面圣。苏萦坐在桌子边,纤纤玉指抓着华丽的锦缎裙袍,怔仲出神。
夏憬来时看到她的神气似乎和以往不同,他心下明白,故意笑着问道:“怎么啦,怎么做这幅表情?”
苏萦柳眉一蹙,嗔道:“你明明就知道,还问!”
“不过是去进宫面圣而已,有什么好怕的?”夏憬像是哭笑不得,“看你怕成这样,难道父皇还会吃了你不成?”
苏萦苦恼道:“可是皇家规矩森严,万一我有个行差踏错的,岂不糟了?不成,我还是不去了。”
“没事的,你向来严谨,平日规矩又好,又是极自律的,料想也不会错到哪里去。”夏憬孩子气地眨眨眼睛,“就算万一有些小错,别忘了我可还是个王爷呢,料他们也是不敢说的。”
苏萦被他逗乐了,红润的唇角微勾,眼底闪着光芒,口气却是异常严肃:“那我可要和你说好了,要是出了什么事,可千万不要怪我呢。”
无论什么,都不希望你会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