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伦嗤之以鼻。没错,斯塔法伦·斯帕刚出生就被献给了淹神,可他明白个中机窍,婴儿不过是飞速地在装海水的木盆里浸一浸,也许连头都没打湿。难怪铁民会被别人打败征服,当初他们可是统治着浪涛声至的所有土地啊。“那并非真正的受淹,”他告诉头领,“逝者才能再起。好吧,不想证明信仰,你来干什么呢?”
“葛欧得大人的儿子有话对你说。”斯帕指指红袍少年。
这男孩看来不超过十六岁。“啊,你是谁?”伊伦盘问。
“葛蒙德。葛蒙德·古柏勒,愿能取悦大人。”
“我们应当取悦淹神。你受过淹吗,葛蒙德·古柏勒?”
“我在命名日受过,湿发大人。我父亲特意差我来找您,他急着见您。”
“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葛欧得头领只管前来便是。”伊伦从鲁斯手中接过一个皮袋,袋子里装满新鲜海水。牧师拔出塞子,灌下一大口。
“我是来带你去城堡的。”年轻的葛蒙德骑在马背上坚持。
他害怕下马,唯恐弄湿靴子。“我要在这里履行圣职。”伊伦·葛雷乔伊是个先知,他无法忍受穷乡僻野的小领主像使唤奴仆一般支使他。
“葛欧得那儿来了只鸟。”斯帕说。
“学士的鸟,从派克过来。”葛蒙德确认。
黑色的翅膀,带来黑色的消息。“乌鸦飞越海盐与坚石而来。如果消息有和我相关,现在就说。”
“只能跟你一个人讲,湿发,”斯帕道,“不能当着外人说。”
“这些‘外人’都是我的淹人兄弟,神的仆人,与我无异。我在他们面前没有秘密,正如我在我们的神灵面前、在神圣的大海面前没有秘密一样。”
骑手们交换着眼色。“说吧,”斯帕催促,于是红袍少年鼓起勇气。“国王死了,”他语调平板,只有四个字,然而刹那间仿佛连大海都战栗起来。
维斯特洛有四位国王,但伊伦不用问也知道他指的是谁——统治铁群岛的巴隆·葛雷乔伊。国王死了。这怎么可能?上个月轮时伊伦还见过长兄,当时他满载着掠夺磐石海岸的战利品返回到铁群岛。在他离开的日子里,巴隆的灰发已然半白,俯身时肩膀的咯吱声也比以前响多了,但国王决没有一丝一毫的病态。
伊伦·葛雷乔伊的生命搭建在两根巨柱之上,而今短短四个字就踢倒了一根。我只剩下淹神,愿他能让我像大海一般坚韧和顽强。“我兄长是怎么过世的?”
“陛下在派克岛过桥时摔了下去,撞在岩石上。”
葛雷乔伊家的堡垒建造于断裂角砷,堡垒和塔楼都修在从海中伸出的巨岩上,桥梁把派克城各部分连接起来,有岩石雕刻的封闭拱桥,也有长而摇晃的木绳索桥……“这么说来,时值狂风大作?”伊伦质问。
“嗯,”少年答道,“没错。”
“风暴之神卷走了他,”牧师宣布。千万年来,大海和天空进行着永不停歇的战争。大海孕育了铁种,并用鱼类支撑他们度过严冬,而风暴带来的只有痛苦与悲哀。“我的长兄巴隆国王陛下让我们重新强大,从而引来了风暴之神的愤怒。如今,他正在淹神的流水宫殿中欢宴,美人鱼会满足他所有的需求,而我们将留在这干燥凄寒之地,去继续他伟大的事业。”他塞好塞子,“我会跟你父亲大人谈谈,从这里到战锤角有多远?”
“六里格。你可以坐我后面。”
“一人骑比两个人快得多。把马给我,淹神会祝福你。”
“骑我的马,湿发。”斯塔法伦·斯帕主动提出。
“不。他的马更好。给我,孩子。”
少年犹豫半晌,终于还是下马把缰绳递给先知。伊伦将黝黑的赤脚踩进马镫,翻上马背。他不喜欢马——这是青绿之地的生物,会让人变得软弱——不过情况紧急,他必须赶路。黑色的翅膀,带来黑色的消息。时不我待,大风暴正在酝酿,他可以从浪涛声中听出来,而风暴所至除了邪恶别无他物。“去梅林大人的塔堡下的卵石镇等我,”他告诉手下的淹人们,同时掉转马头。